七
竖日,易安赶来。
"昨晚东厂走货,你在哪里?"易安怒道。
陈净墨忽然叹了口气,用一种羞愧的声调说:"在西湖亭子上。"
"你一个人?"
"还有子游。"
易安看着陈净墨,好像要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许久。
"我这就去酒楼附近的茶馆看看,打听昨晚码头的情况。"陈净墨低声道。说完便走了出去。
陈净墨一口气要了两壶茶。
这馆里的人大都是码头的力夫。他们坦荡荡地露出黝黑健壮的肌肉。
陈净墨一身书生打扮,更是隔远了与他们的距离。陈净墨心中暗道:真是失误,这该如何打听!
陈净墨起身想出去换身装束,一个伙计喊道:"喂,吃了东西的客人要付账才能走,这位公子哥,您说对不对?"伙计露出一脸嘲弄的笑。
"有道理。"陈净墨叹了口气,摸索着身上的钱袋。
那伙计依旧嘲弄地看着他。
陈净墨半晌摸不出一个子儿来,正发愁,却见一个能帮他付账的人走了进来。
一个身着素雅,长得清纯美艳的少妇坐在了陈净墨的身边,痴痴地看着他,眼中充满了幽怨和哀求,在陈净墨的耳边轻声说道:"我帮你付帐,你答应我一件事。"
"不!"
这少妇呆了半天,掉下了泪。
"求你跟我回去吧,再过几个月,孩子就出生了,他不能没有爹啊,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得多辛苦?"
这声音虽低,但让这儿的所有人都听到了。
话还没说完,所有人的眼睛里充满了恐吓和愤怒。
陈净墨立马拉着这少妇出去了。
到了西湖边,他放开了手。
"你……"陈净墨气得说不出话。但不一会儿又笑了。
子游诡媚地一笑,手中把玩着一个钱袋。
陈净墨一惊,然后问道:"你找我做什么?"
“昨晚的事,你不记得了?"子游娇媚地问道。
"什么昨晚的事,我又没对你怎样。"
"我又没说怎样了,想见你不行么?"
"哦。"陈净墨作出大彻大悟的表情,心中想道:女人真是不好惹的。
"你带我去你府上吧,我想看看。"子游柔声道。
陈净墨思忖片刻,说道:"好吧。"
八
"挖出来的水草和淤土,将安置于何处?西湖南北距离三十里,环湖来往一趟,一天都走不完,如果把水草淤泥堆积在湖中间,形成贯穿湖面的长堤,使南北直接相通,那么既可除去淤泥,又可方便行人通行。吴人一向很珍视麦子,种植时往往在春天把野草彻底除尽,湖边的田如果开辟出来招募农家种麦,收得的利润做为修长堤及维护西湖的基金,这样西湖就不会再荒废淤塞了。招募人种麦,长堤完成后,堤上种植芙蓉、杨柳,景色如画……”子游神采奕奕地讲着,然后问道:"怎样?"
陈净墨望着她怔住了。
她脸上露出堪称完美的微笑。陈净墨觉得,那已超越了美貌,是她身上的光芒。
"好。"陈净墨想走过去抱住她,可只是淡淡地说。
"你若需要人手,酒楼的人可借予你。"子游将图纸放下,俯在陈净墨的耳边道。
"那我走了。"她走到门口,回眸一笑。
陈净墨依然坐在那里不动,神色异常。
窗外已不觉模糊,风将窗子吹得啪啪响。但坐在窗前的陈净墨丝毫不理,任由冷风吹进,吹入他的梦。
次日,陈净墨便病倒了。仍硬着头皮画好图纸派人送去给易安。随后倒在**上,渐渐睡去。
西湖这几日忙了起来。
陈净墨静立在湖边,神色如常,无半分喜怒。
"在想什么?"易安走近问道。
"水坝建成之后,你能帮我做件事么?"陈净墨怔怔问道。
"好,你说"
"帮我带封信给……”陈净墨俯向易安耳边说。
随后两人都不说话。
他们之间横亘着大片大片沉默。
九
半月后的一晚,西湖边的酒楼热闹起来,庆祝着水坝的完工。
"易大人真是少年才俊。"一位老官员笑道。
"是啊,还是作父亲的教导有方啊!"一位中年官员说完便向易安走去,想要敬酒。
易安笑了笑,回了酒,便匆匆离开宴会,走向楼上的子游的房里。
"子游。"易安轻轻唤出声音。
静立在窗前的子游转过头来,如百合般纯净完美,散发出一种心神收敛的美。
易安不觉呆了。
"你要说什么?"子游淡淡道。
易安深吸了口气,道:"我知道你的苦,从东厂第一次见到你,你刚上岸,披着斗篷,风吹落了帽子,一张精致的脸突然呈现在我眼前,刹那的惊艳永久刻在心里,我…为你什么都愿意做!"易安说得愤慨,殊不知子游自始至终都在想着陈净墨。易安见她不语,心里越发激动,竟一时说不出话来。他迟疑片刻,上前将子游揽入怀中。忽然,子游推开易安,道:"我有事。"说完便匆匆走出门外。留下易安一人不解而又失落地站着。
此时,陈净墨静躺在一个昏暗的房中,透过唯一的铁窗,望着天上的星辰,神色悠然。
顿时,传来一阵脚步声。门上的锁被打开了。
身着黑袍的人走了进来,从黑袍中伸出一双纤细的手,掀下帽子。
陈净墨惊异了。并不是惊异那张脸是子游的脸,而是,那张脸没了平常的温柔和妖媚,而冷得像冰。他顿时怔住了。
"陈大人悠闲得很呐!"这声音带着一种嘲弄的笑。
"是啊,好久都没这么清闲了。"陈净墨笑道。
"你自来了杭州不都是清闲的么?"子游仍冷漠嘲弄地笑道。
陈净墨怔了怔,想到了来杭州之前的门庭若市和之后的百无聊赖,叹了口气。
牢房中**惨叫声一阵阵地传来,如同鬼域。陈净墨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