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找合适汽车调转方向的地方,我们向前开出了段距离。才刚转过来不久,一辆灰色越野车就与我们相向而来、擦身而过。本来也没什么值得注意的,但是越野车里面坐的人有些奇怪,明明在阳光并不刺眼的冬日下午还带着墨镜,这令我看着很不舒服。戴倩继续开着车往前追,小熊则拿着他的平板电脑查路线地图。小熊告诉我们说,现在走的这条路是开往石经寺方向的。可能是因为我们之前耽误的时间太长了,追到天黑了也没追到那辆白色轿车。无奈夜里走山路实在太危险了,我们只好随便找了家“土旅馆”住下了。
这家小旅馆是个占地面积很小的二层小矮楼,也就是那种家庭旅馆,外表面看来是木质结构,比较陈旧了,估计里面也好不到哪去,不过也别有一番风味。
进店里询问了一下老板娘,住宿价位不高、条件也不好,供旅客住宿的三四间小屋子几乎是挤在一起的,中间的过道也是窄的很,不过好在除了我们,今天也没其他客人在此住宿。
然而戴倩却问了小熊一个我都差点忘记的问题:“程文,你睡觉打呼噜吗?”
小熊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这可不行,我们在火车上的一夜本来就没休息好,我和你楚楚姐姐都是睡眠轻的人,这旅馆又没有隔音可言,这怎么办呢?”戴倩说的很直接。
“前面也许还会有小旅馆的,我去那边问问,我一个人住那边就可以了。”小熊很羞赧地说道,然后独自转身出去了。
看着小熊孤独的身影走远,我才转头问戴倩:“这样合适么?我们都出门在外。而且附近比较荒,他一个人在那边安全吗?”
“没事,他心大得很,再说都是大男孩了,应该有担当,怕什么?如果说不安全,咱们两个女的应该更不安全一些吧。”戴倩振振有词。
小熊在离我们这不算近的地方又找了家小旅馆,一样的简陋。晚上我们就坐在我和戴倩住的这个小旅馆的后院,随便要了几个家常菜,店里就老板和老板娘两个人,老板亲自下厨,菜品普通,但还算可口。吃完了晚饭,小熊就回他住的小旅馆去了。
这种家庭小旅馆别指望洗澡的地方能用,把它当摆设就好,当然出门在外也没必要挑剔。想是戴倩在火车上那夜确实没怎么休息,太累了,吃完饭就直接上楼睡觉去了。
我独自坐在这家小旅馆后院的竹亭里,才发现后面黑漆漆的是一片山。山,横亘在眼前,似乎近在咫尺,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正身处深山之中,几处稀疏的灯光宣告着山中人家的存在,看着近,实则远,无法掩饰的人烟稀少,让周遭显得更加静谧。不知是因为山中气压低,还是我那已经习惯了雾霾的肺无法承受清爽甘冽的山中空气,我开始变得无法呼吸。这样一个无月的夜晚越显心中的空旷、苍凉……
我欣赏着完全看不到景色的山中夜景,却被老板和老板娘的突然造访打断,他们上来向我打招呼,说是他们家离这不远,孩子们还在家里,他们要回自己家去睡。我当时就不高兴了,我问他们我和戴倩的安全问题如何保障?他们却告诉我说,这是山里,交通不便,尤其是天黑后山路难走,除了附近的几户都相互熟识的村民外,根本不会有外人来。这种解释明显很牵强,我当然是不能放他们走。没想到老板娘忽然哭了起来,说自己的孩子多么多么可怜,她是绝对的演技派,不当演员可惜了。我实在被他们闹得烦了,就让他们走了,他们不在也好,落个清净。
和老板娘他们争吵完之后,我也感到有点乏了,就上到了二楼的卧室,看着戴倩熟睡的样子,我反而没有了睡意,就坐在戴倩旁边的床上,看着天花板,一个人发呆。等我心情平复下来了,准备睡觉的时候,戴倩却醒了。坐在黑暗里,我们聊了两句天。我把老板和老板娘已经离开的事情转达给了戴倩,她却表示无所谓。在这种孤立无援的情况下,戴倩还能泰然处之,百分之百不是一般的人。
四周很静,所以人的耳朵也变得格外灵敏,我听见远处细微的汽车发动机的声音,我立刻爬到床边,透过窗子看见远远的有团黑影,有点熟悉的感觉,像是辆越野车。我打了个手势,让戴倩也过来看。
“我怎么觉得他们是冲我们来的呢?”我轻声问道。
“应该是吧。”戴倩这回出乎我意料,竟然痛快的承认了。
“你这次要我陪你来这边,是想黄泉路上有个做伴的吧?”我问的很讽刺。
“不是。”
“那是什么?”
“信任你!”
“少给我戴高帽子,我们认识满打满算也就半年,你信任我什么?”我很不高兴地反问。
“你的能力和人品。”戴倩声音虽然很轻微,但是语气却坚定。
戴倩拍拍我的肩,然后手指向了另外一边,对我说:“还不止这一波人,看那边那棵大树后面的树丛。”
经戴倩这么一指,我才发现大树后面也有辆车,如果不是特意去看,还真注意不到。
“你让我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我问。
“我怕我出事所带来的后果,我手里有件很重要的东西,如果我真的在半路出事了,我就把它交给你,否则就没人知道它的下落了。当然我相信我们一定不会有事,找你来也只是有备无患。”
“我和你在一起,你出事了,他们会放过我?”我朝那辆车的方向伸了伸下巴。
“如果真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会掩护你走的。放心!”戴倩答道。
我们都聚精会神地看着窗外,丝毫不敢松懈,我发觉已经有人向我们这边悄悄潜过来后,就向戴倩瞟了个眼神儿。戴倩当然也看到了,就对我说:“关掉手机。”
于是我听从戴倩的话,关掉了手机。
然后,戴倩用她自己的手机给小熊发了条短信:“明早你自己开车去李青奶奶家,千万谨记,请勿来找我们,否则依依的真相永远无法得知。”随后戴倩也关掉了手机。
本来我们住宿的房间是朝南的阳面一间,戴倩拉着我走到了对面的靠北那间,反正后面那间也没人住,戴倩带我从窗户跳下去,先是跳到后面的竹亭,然后从竹亭的栏杆跳下去,这下面是个很陡的陡坡,我和戴倩就趴在了竹亭下面的陡坡上,这个位置真的是特别的隐蔽,没想到戴倩观察地形的能力这么强。戴倩让我趴在那别动,也别出声,还告诉我一会儿无论听见她喊什么,都要在原地不动。
说完戴倩探着上面的栏杆,一下子就翻了上去,不但动作迅捷而且悄无声息。
没过多久,我就听见戴倩似乎被捂着嘴喊出的“救命”,我很想跳上去,但是想到了刚才戴倩的嘱咐就没上去,我听见自己的心脏跳得很快,不知道自己呆在原地是对还是错,如果戴倩真出了什么事,那么我自己能不能顺利离开?不对,还要带上小熊。就这么几秒的时间,我的脑子飞速转着,很多事情从中闪过,却又没抓住。我紧张得手脚比周围的空气还要冷。
就那么几秒的时间,我还在纠结要不要跳上去看看情况的时候,有个人影“嗖”的一下子跳到了我身边,我虽然被吓了一跳,但还是很快就镇定下来了。我定睛一看,这个人影正是戴倩。这时候戴倩对我做了个禁声的手势,我就和戴倩一起趴在那里一动不动而且也不说话。
不一会儿,我听到上面有一阵很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又来了一批,然后我听见了打斗着声音,虽然双方都刻意不说话,但是打斗的声音还是能听见的。
突如其来的男人的尖叫声,刺痛了我的耳膜,然后是金属掉在地上的声音,应该是有人受伤了。上面的脚步声开始变得频繁起来,慢慢地似乎这些人开始退出了这家小旅馆。
这时我感觉戴倩的身体有了微微的颤动,我转头,借助小旅馆后院的竹亭透出来的微弱的白炽灯光,我看见戴倩脸上挂着轻蔑的笑容。
等到旅馆安静了好一阵子后,戴倩才很邪魅地说了句:“狗咬狗。”现在的戴倩和以前的“冰雪女王”大相径庭,也许天使和魔鬼真的只有一线之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