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岩说着,忽然侧过头来,亦看见了覃蓁,但并未理会,依然交谈着。
覃蓁心中忽然涌起莫名的了然之感,只站在原地,不再前行。
淳于岩所在的假山在宫女住所的外墙旁,要想离开,这段连接树林和宫女住所的石阶是必经之路。
良久,淳于岩走了过来,含着笑意道:“你有话想说?”
覃蓁忙行了个大礼,道:“多谢淳于内官上次相救之恩。”
淳于岩微微一笑:“你想说的可不只是这个……”
覃蓁一窘,一咬牙道:“是的,奴婢是想问,倚蔚对奴婢如此照应,可是受了您所托?”
淳于岩缓缓道:“倚蔚生性刻板,不苟言笑,却偏对你如此照应,你心有疑虑,也是自然……”她说着,漫不经心攀了从路边斜插至她额前的一枝柔柳,淡淡笑道:“我只是和他说,覃蓁这个丫头,你要是看着顺眼,不妨多让她做些事,这可算是托付?”
覃蓁嘴上道:“多谢淳于内官。”心下不由略略失望,咬着牙问出这话,却也没有得到丝毫线索。
覃蓁不再说话,淳于岩便径自离开,走出几步,忽然左右看了看,又走了回来,低声道:“曲映堂并没有什么问题。”
覃蓁一愕,道:“什么?”
淳于岩又道:“我亲自查过了,曲映堂小厨房的膳食没有问题,沈长使吃剩的药渣也没有问题,太医院的药方亦是中规中矩,挑不出什么毛病来,沈长使的昏迷全然是因为她身子弱,不干其他。”
覃蓁大为惊讶而疑惑,淳于岩竟私下调查了曲映堂的膳食和汤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而沈端姝,她的昏迷难道真的是因为身子弱?事情果真如淳于岩所说么?
思绪飞转之间,淳于岩略放重了语气,道:“今后不要再想那些你不该管的事,好好做好份内的事才是。”
覃蓁心底生生一个激棱,淳于岩所言,显然是不想让自己管曲映堂的事,可若是为此,为何不像蔡语墨一样,想法除了自己,而要费这么大的苦心,亲自去查曲映堂呢?她为何要如此为自己着想?覃蓁不由抬眼看去,正迎上淳于岩看着自己的双眸。那是一双如杏子般圆亮的眼睛,纯净得似乎能看到她心底里去,这使得她因岁月流逝自眼角浅浅延伸出的细小皱纹一点也不显苍老痕迹,反倒平添几分温和好看。
有着这样一双眼睛的人,曾经确确实实地救过自己,自己又已无他法,为什么不去赌一次呢?覃蓁心一横,低声道:“淳于内官,您可曾听说过坐拿草的心可以使昏迷的人苏醒过来……”
淳于岩顿露惊讶之色,旋即皱着眉以几不可闻的声音道:“对于中毒昏迷之人,坐拿草心确是有催醒之效。你是想说沈长使早已大好,是被人下毒才醒不过来?!方才我才说了曲映堂的饮食和汤药没有问题,怎么?你不相信我方才的话么?!”
覃蓁摇了摇头,沈端姝的主治太医即便再庸,昏迷了这么久,也应察觉出不对劲来,却不吭声,只怕早已被收买,这样的人开的药方必是既有些微疗效,又医不好病的中规中矩;而曲映堂的膳食和汤药,若是有问题,是最易探查出来的,层层盘查,最后总要伤及幕后的那个人,在此作文章,是下下之选;倒是蔡语墨,既然怨毒颇深,怎会好心的整日去看沈端姝,必是有什么说不出的缘由……
然而沈端姝已经昏迷了这样久,若真是因中毒所致,只怕已身子大伤,再昏迷下去,伤了根本,恐怕就无力回天了。覃蓁想到此,微俯了身,道:“奴婢并无此意。只是能使人昏迷的毒物一定要添在饮食汤药中么?”
淳于岩默默半晌,轻叹了一口气,道:“我亦觉得蹊跷,只是没有证据,断不能胡乱说话。”
覃蓁迫道:“既是有心遮掩,怎么会留下证据?待有了证据,沈长使早已命丧黄泉了!奴婢有心无力,请内官相助!”
淳于岩又是沉默,片刻沉吟道:“那些东西的份量必是颇是考究,才能致人睡而不死,不至引人注目,解毒之药就更是要谨慎,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覃蓁心头一沉,恭身道:“奴婢有错,让内官为难了。”
淳于岩已转过身去离开,道:“今日之话就当从未说过罢。”
覃蓁看着淳于岩离去的背影,一阵默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