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冶的手指自冰凉的皮肤上移开,在半空紧紧攥起,尖利的指甲刺破肌肤,鲜红的血顺着手腕滴到纳兰氏的手指,纳兰氏忙掰开儿子的手指,中指和食指的指甲已断裂开,断开的指甲陷进肉里……
“冶儿——”纳兰氏心疼的落下泪来,忙吩咐丫鬟拿药膏来,“你明日还要为云王抚琴呢,这双手要是伤着了,可如何是好?”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把我送给云王?”苏冶垂下眼睑,受伤的手掌重重拍在梨花木书案上,钻心的痛如高压电流般从穿透全身。
只有身体痛了,才能让他暂时忘却心里的痛。
一阵咯咯的笑声自门外传来。
未语笑先闻。
一听就知是性格开朗活泼的六小姐沐代萱来了。
“五姐姐——”沐代萱大大咧咧的推门进来,脆脆的唤了一声。
身后还跟着几个手捧贴身用物的丫鬟。
“萱儿妹妹,你这是?”沐钰看了站在沐代萱身后的丫鬟一眼,毛巾,衣服,茶具,抱枕……
“你这是要搬家吗?”
“刚才用晚饭时,娘亲跟爹爹说,心棋苑与玉轩阁离得远,她心里总还有些放心不下五姐姐……所以,爹爹说,不如就先让我搬到玉轩阁来住些日子,也好时时照应姐姐。”
沐代萱脸上的笑容,如初绽的春花一般明艳:“爹爹说了,玉轩阁地方大,偏阁耳房也多,姐姐让她们随便收拾出一间出来,我便了住下了。”
“这可使不得,妹妹好心来陪我,我怎么能让妹妹住偏阁耳房呢?”拉着沐代萱的手在有些陈旧的梨花木椅子上坐下。“妹妹若不嫌弃,就与我同睡一张床好了。”
谁说我不嫌弃了?司徒凌芸心里呐喊道,一想到,跟个女人同睡一床,肌肤相亲,浑身鸡皮疙瘩都掉一地了,挑挑右眉,凶狠狠地瞪了沐代萱一眼:“跟屁虫,猪尾巴!”
“凌芸,她是我的妹妹,而且她来跟我一块儿住,也是为了保护我……”沐钰用腹语对她道。
她心里也还是有些担心的,萱儿搬过来,她跟司徒凌芸交流起来就不方便了,而且司徒凌芸的吃相,确实有些不雅,希望她以后在萱儿面前要收敛些才好。
沐代萱环视了一眼屋子里的摆设家具,好看的弦月眉不禁皱了皱:“姐姐这儿摆设有多久没换过了?”
沐钰不好意思的说道:“大概有三五年了吧——”
上回换摆设家具,还是祖母差人给换的。
这些年,父亲俸禄一直微薄,典当行的生意又不怎么好,三房的开支多是苏芸茹从娘家接济来的,自己也不好意思跟父亲母亲开口。祖母给暗下给自己的零花钱,自己全都存着没舍得用,本想等父亲的典当行什么时候周转不过来,也好帮衬着些。
“娘刚从外祖那儿拿了些西域的新鲜玩意回来,可好玩了,我明天就让宝珠拿几件过来摆在姐姐这儿吧。”
这女人是来炫富的吗?
司徒凌芸不屑地白了沐代萱一眼,她的房间,自己进去过两回,确实与沐府其他小姐的闺房不同,有许多像挂钟,夜光杯之类的新鲜玩意。可与自己前三世用过的那些先进东西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那些东西都是极贵重的,妹妹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沐代萱拍拍沐钰的手,满不在乎道:“我们是亲姐妹,哪里还分什么你我?再说,我如今搬到姐姐这儿来住,那些东西摆在心棋苑也浪费了。”大有住下了就不准备走的意思。
其实母亲这回让她来,不单单是为了监视沐钰,不让沐钰习武,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沐代萱不知是有洁癖,还是故意炫耀,枕头被单被子全都是自带的,说是用惯了西域进贡来的天蚕丝被,用桑蚕丝被,皮肤会过敏。
装逼的女人!司徒凌芸暗骂了一句,什么天蚕丝被,桑蚕丝被,你身上穿的还不是桑蚕丝的衣服,也没见你过敏!
不过这样也好,不睡一个被窝,就不会跟她肌肤相亲,自己也能睡个安稳觉了。
“萱儿,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沐钰睁开眼,就见沐代萱已梳洗好。
离晨练还有一个时辰呢。
沐代萱整了整身上劲装,转过头,笑着看了一眼沐钰:“爹爹说今天要带我和母亲一同去郊外练习骑射呢。”
“练骑射?”沐钰的眸子闪过一丝晦暗,思绪渐渐涣散,父亲不是说这些日子典当铺生意特别忙,所以,昨天自己晕倒,才没来看自己吗?
怎么今日就有空陪萱儿和母亲去练骑射了呢?
“我今天不能陪姐姐了,爹爹和娘亲还在丽景轩等我呢——”
“爹爹跟母亲在一起?”
“是啊,爹爹这几日都是跟娘亲在一起的啊。”沐代萱转过头,冲沐钰灿烂一笑。
沐钰听着心里酸酸的,闭上眼,一滴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直至发际,最后消失不见。
父亲明明跟自己说这几日都住在典当铺的,他为什么要骗自己?从小到大,他都没骗过自己的。
院子里的垂丝海棠,经过一夜春雨的滋润,开的愈发娇美了。
右边花架上钩连盘曲、攀栏缠架的紫藤花穗悬垂下来,如串串紫色风铃一般,一朵朵蝶形小花,随着紫穗迎风飘荡,好似只只翩翩欲飞的蝴蝶。
沐钰没精打采的坐在荡漾在花架间的秋千上。
这秋千是父亲亲手为自己做的,绳子上的紫藤花藤蔓也是父亲亲手为自己编上去的,父亲说,绳子太过粗糙,容易伤到手,这紫藤花的藤蔓表面光滑……花开时节,还会散发淡淡的花香。
还有秋千后面用白漆刷过的镂花靠背也是父亲请工匠为自己定制的,靠在上面就像是靠在椅背上一样舒服……更像躺在父亲的怀里一样踏实有安全感……
“三爷最近天天都在丽景轩,哪有空往我这儿来呦?”
尖腻的声音是从隔壁赵姨娘的院子里传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