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有守城的士兵去行馆叫来了那帮耄宿,他们早已整理好刚才和莱姆苏斗狠时弄乱的衣服,齐刷刷地横在城门口,见到麦提姆领着马里将军入城,立刻迎了上去。
伊巴勒和阿杜尔倒也懂礼,赶紧下马,和那帮巴比伦重臣们寒暄客套之后,便牵着马与他们并肩在大道上漫步入城。
马里人得到了汉谟拉比许诺的“最隆重的欢迎”。市民们发出一波接一波的欢呼声,这或许是被强迫的,但没人敢站出来抱怨。
无数的花瓣从街道两旁的楼房顶上抛洒下来,如同雪片一样,虽然马里人的队伍看上去绵延不绝,但几乎每个人的身上最后都盖上了清晰可见的一层香雪。
汉谟拉比早已命人把一切都安排好了,马里士兵和民夫们被安排在王宫卫队的营房住下,他们足足有一千人,于是巴比伦的王宫卫队不得不全员搬出去,和普通士兵们住到一起。
每个马里士兵都得到了比巴比伦侍卫还要好很多的待遇——每人两套用上等亚麻精心缝制的卷衣,一套崭新的彩陶餐具。每顿都是上好的肉食和酒水,并配以时令蔬菜和水果——这些都是他们之前作为一个普通士兵所无法得到的。伊巴勒和阿杜尔以及其他马里将领、官员们被请到巴比伦王宫里住下,饮食起居都按王公贵族伺候。
如此礼遇,马里人当然是受宠若惊,不多时,马里使团上上下下便与巴比伦人以兄弟相称。
一连几日,除了宴会便是宴会,双方却只字不提谈判的事情。莱姆苏觉得奇怪,忍不住向阿普里姆问道:“大人,我有一事不明,想请你指点。”
阿普里姆点头笑道:“莱姆苏大人请讲。”
莱姆苏低声说道:“陛下为什么对他们如此礼遇?我担心,这些马里人真的是来谈判的么?我从来没见过一个使团会有这么多人,而且还有那么多的士兵。我曾听闻,马里是埃兰的盟邦,所以我担心,他们派这么多兵过来。会不会是想和埃兰里应外合?难道陛下一点警觉都没有?”
阿普里姆笑道:“呵呵,听说莱姆苏大人原先是马里人?您对您的旧主兹姆瑞林的个性还不够了解啊。”
莱姆苏自我解嘲道:“大人取笑我,我莱姆苏原先只不过是拉扎玛城外的一个村夫,又怎么会了解兹姆瑞林的个性?”
阿普里姆微笑,不慌不忙地说道:“我听闻,兹姆瑞林这个人,爱慕虚名,讲排场,他的马里王宫现在已是两河之地最为奢华的宫殿。但凡他想要做的事情,未及开始,声势便造得人尽皆知。而他不想做的事情,无论这事情多么重要,他都是不紧不慢,甚至视而不见。
就拿上次埃兰人进攻拉扎玛来说,兹姆瑞林对于是否发救兵一再迟疑,要不是有人截获了阿塔姆鲁送给埃兰亲王库德祖鲁什的信,上面要埃兰发兵直接进攻马里的话,他怕是要置拉扎玛于不顾了。”
莱姆苏点了点头,回想当日在拉扎玛的情景,不禁唏嘘不已。
阿普里姆接着说道:“结果莱姆苏大人用计大破两万埃兰军队,而马里人又恰好赶到,这本是聚歼敌军的天赐良机,可那兹姆瑞林居然任凭埃兰人溃逃,撤回埃什努纳。”
莱姆苏摇头道:“我也是一直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放过如此好的机会。”
阿普里姆道:“兹姆瑞林没有这个底气聚歼围攻拉扎玛的埃兰军队。因为那等于是彻底和埃兰决裂了。可既然已经和埃兰开战,两国又怎么可能继续为友?摇摆不定之间,把什么机会都给耽误了。
而正当他担心与埃兰交恶的时候,陛下却写信给他,提出两国结盟。这对他来说,可是个天大的好消息,这次他派这么多人来,足见他非常重视。当然了,同时也是为了向巴比伦展示他马里国的强盛,好在谈判的时候,多攫取一些利益。”
“既然如此……”莱姆苏问道:“那与他结盟,难道陛下不怕他到时候摇摆于巴比伦和埃兰之间?反而拖累我们?”
阿普里姆笑道:“兹姆瑞林虽说优柔寡断,但并不愚蠢,他必定能够看出,马里和埃兰的盟约已经形同虚设,如果不趁着这个机会和巴比伦联手,埃兰人迟早要像吞并埃什努纳那样吞并马里。此外,兹姆瑞林此人为人倒是恪守信义,一旦与之结盟,我们巴比伦不背盟,他绝不会首先撕毁盟约。而陛下需要他的几万大军。”
阿普里姆继续说道:“我们这样厚待他们,待谈判起来,若遇到争执,他们便会有所顾忌。我巴比伦便可以多得到一些好处。”
莱姆苏点头道:“明白了。”
听阿普里姆一番话,莱姆苏觉得受益匪浅,没想到这谈判的学问如此之深,看来汉谟拉比要自己多向此人请教,是很有道理的。
第五日,双方终于坐到了一起开始谈判。对于要不要结盟,果然是毫无异议,可当谈及条件时,马里人提出要巴比伦完全割让希特城,这让巴比伦人无法接受,谈判陷入了僵局。
双方争执越来越激烈,最后伊巴勒居然大声吼道:“我马里国附庸无数,大军共有十万之多,即使没有你们巴比伦,一样可以与埃兰抗衡,我兹姆瑞林陛下仁慈,不忍你们巴比伦遭受屠城之祸,所以愿意伸出援手,而你们居然连一座城池也不愿意割让,更何况,希特城本来就属于我们马里!”
阿普里姆针锋相对道:“希特城本属巴比伦,被埃什努纳人占去一半,后来又被你们马里夺了去,按理说应该归还我们巴比伦,你们却将它据为己有,怎么说本来就属于你们马里?”
“呵呵。”阿杜尔冷笑道:“你们巴比伦无力守住希特城,被人夺走,自然也就不配统治这座城市。要果真追根溯源,这希特城早在马里先王雅弗多林在位之时,便是我马里的圣城,后被亚述夺了去,你们巴比伦趁亚述内乱,强行据为己有,现在我马里只不过是要求物归原主而已!”
麦提姆有些不理智了,高声道:“各位来我巴比伦多日,我们盛情款待,不曾怠慢,可没想到你们居然不知好歹,贪得无厌,哪里有结盟的诚意?”
伊巴勒怒道:“既然麦提姆大人这样说,那我们也不必结盟了,明日所有马里人便启程回国!”
莱姆苏一直在一旁静静地听着,见谈判有崩盘的迹象,不由得着急起来。他有心帮助阿普里姆解决这个难题,可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
不就是领土争端么?嘿嘿,莱姆苏暗自笑了笑,忽然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