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意和章秋惠猜测的那样,还算可以,每日里也能进七八十文,一个月进项是二三两银子。给家里已经透支的账本,添加了一些急用,想着,省着点花,也许能够支持到陆机回来。
但是,章秋惠失算了,原本她猜测,陆机说的去冲秦岛大概是为了不让她担心骗她的,目的地是更远些的地方。不过,她远远没有想到,他们这次的航行,竟然会是那么的远。
五月十六日,从衙门回来的王庆,带回了一个令章秋惠始料不及的消息。令她更深刻的知道了,在这里,像她们这样的平民百姓,只有服从的份,根本就没有办法掌握自己的行动。就像一个牵线木偶,随主人的兴趣,而改变。
身上的衣服没来得及换,王庆便将妻子叫到了房里,满脸凝重的道:“今天,从厦口传来消息,今年李家出海的船队,改变了目的地,去了远洋,到了色目人的国家。”这消息是县令今天傍晚的时候和他说的,让他回来的时候向陆机的妻子说一声,以免她见陆机长时间不回来,而担心。
可是,难道说了就不担心吗?本来出海就让人不安了,现在听说改变了航线,去了那么遥远的地方,这得是多么的大打击啊!更何况,现在章秋惠又怀了身孕,如果惊吓过度,伤了胎儿,可怎么办才好?可是,又不能不说,不然的话到了当初说好的时间还不见陆机回来的话,得更加的不安!
丈夫没头没脑的说了句‘李家改变了航线’,连伊没反应过来,之后一想,才明白过来。瞪大了眼睛,连伊惊讶的声音提高道:“你说什么?李家改变了航线,去了大海的彼端,色目人的国家,岂不是说陆机也得跟着去,那么还在家里等着他回来的章秋惠怎么办?”老爷的船是跟着李家走的,既然李家要去色目人的国家,老爷的船肯定会跟着的。
这样一来,先不说得多长时间才能够回来,这么遥远的路程中,还不知道有着怎么样的危险呢!如果把这消息说给章秋惠听,还不得吓着她!连伊看着自己的丈夫,商量的道:“要不,我们就先瞒着,等嫂子过了这几个月,最好是生下孩子再告诉她!”怀孕的人是不能受惊的,还是瞒着吧!
眉头紧锁,王庆摇头,不赞成的道:“不好,你不是前天还说过,嫂子这几天开始算着日子,看陆大哥什么时候回来的吗?如果我们不告诉她陆大哥去了色目人的国家,等到了她算出来的日子,久不见陆大哥回来,得更加的担心。”到时候,受惊的章秋惠说不定会早产。
也对,那时候恐怕胎儿是七个月了,最是危险的时候!连伊无奈的看着丈夫,迟疑的问道:“那么你说,我们怎么告诉嫂子这个消息?”看来还是现在告诉嫂子是最佳的时机了,胎儿已经过了三个月,变得平稳些,听到这样的消息,应该不至于产生太大的危险。
连伊心里很烦躁,本来日子过得挺平静的,没想到今天居然听到了这样一个坏消息!这话,不管怎么说,还是会给章秋惠带来冲击的,说不定,还会迁怒到自己身上。让本来相处的不错的他们,变得隔阂起来。
见妻子犹犹豫豫,王庆道:“既然这样,那么就由我去说吧,你待在这里,如果听到我喊你,就去找大夫!千万别耽误了,知道吗?”防止章秋惠听了这个消息,经受不住,现在吩咐妻子,到时候也能快点的将大夫请过来,以免耽误了。
连伊担心的点了点头,道:“知道了。你去说的时候,委婉些,尽量的别吓着嫂子!”就是一个稳重的男子,骤然的听到这种消息,也不一定能够承受的住的。
伸手握住妻子的手,王庆安慰的道:“别担心,从嫂子平时的行事来看,也能看出是个坚强的。说不定还是我们自己吓唬自己,嫂子能够坚强的承受的了呢!”
连伊笑了笑,没说话,可是心里却反对自己的丈夫。因为,即使再坚强的女子,听到自己的丈夫身处极为危险的地步,也不可能心安的。
“好了,我去找嫂子,告诉她这个消息。”王庆将身上的衣服脱了,找了件家居的衣服换了,确认没有哪里不妥,从房里出去,找章秋惠了。
见听了消息的章秋惠,久久的不说话,盯着桌子上的茶杯看。王庆的心提了起来,害怕她在什么时候突然的倒下来。
不过,王庆的担心是多虑了,章秋惠没有倒下,只是端起茶杯,轻轻的抿了口,道:“知道了,看来之前算的日子得作废了,去远洋的话,四个月是不足以来回的。”
虽然假装淡定,但是章秋惠的心里,却是翻江倒海。远洋!不要说那是强者的梦,英雄的归宿。在这个时代,那只是死亡的代名词,一个飓风,一个海浪,驾驶的木质船,就可能散架。在船上缺医少药,小小的疾病,就能要了人的命。
王庆不敢置信的盯着章秋惠,不知道她听了这个消息为什么还能如此的淡定,难道说她一点都不担心吗?那可是远洋,去的人,很可能就此不归,是真正的行走在刀尖上。
见了王庆吃惊的表情,章秋惠苦笑的道:“担心又有什么用呢?该来的还是会来,我现在最为重要的,就是好好的照顾家里的俩孩子,以及一如往常的工作。”不管怎么样,在现代养成的性格,促使她就算遇到了再大的危险,也会第一时间收起心里的情绪,以理智的头脑,来判断怎么做才是最为正确的。而那些伤心,担忧,等自己过了这关卡,再说!
王庆听了这话,楞住了,虽然这么做非常的合理,但是绝对不合乎情法!这事如果放在别的女子身上,大概早就害怕的求神拜佛起来!根本就不会淡定的去思考,该怎么做,才是最为合理的。
这,大概就是他们故乡的思考方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