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诺醒来时,小瑞正端着浓黑的汤药进来,看见阿诺睁着眼睛看天花板,不禁嫣然一笑,凑上她的耳朵道:“小姐,昨日涟衣姨娘回了王府,世子爷不多久就被王爷叫去训话了。”语气中颇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
阿诺恹恹的应了一声,随后问道:“我睡了多久?”
“小姐睡了两日。近月先生说,小姐情绪波动过大,导致身体虚弱,需要静养。还有得知世子爷深夜游船,芸姑娘被王爷禁足了。”
阿诺摆摆手:“小瑞,你的话太多了。你先下去吧。”
小瑞指了指桌上的汤药,磨磨蹭蹭退了下去。
阿诺端起药碗,一饮而尽。苦涩的药味弥留在唇齿间,让她烦乱的心境为之一肃。睡了两日,那天晚上,她竟是哭晕了过去。想到此,不禁苦笑。
那日的屈辱,更让她明白,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没有好的身体,一切都是枉然。她现在能做的,必须是养出一个健康的身体。
一连数日,阿诺都在努力的治疗恢复中,郁阳天偶尔来看看她,也并不多话。游船的那一夜被悄无声息的揭过,就像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般。涟衣依旧来照顾她,却再也不应允出府之事。
她曾问过涟衣,为什么王爷会让她来照顾她,不陪在王爷身旁她不觉得委屈吗?谁知涟衣的回答出乎意料,她说这是她自己求来的,王府的生活过的累了,她想换个安生一点的地方。
阿诺说这个世子府也不是个安生的地方啊。涟衣却捏着她的脸蛋笑:“小傻瓜,世子府里没有暗箭伤人,妾身不需要整日整夜提心吊胆的防着。更何况,住在世子府,王爷还时不时要惦记着一下。”
知道涟衣的真实心思,阿诺也就放心的让涟衣住下了。也幸亏是涟衣,兰若居的大小事情被打理的井井有条,阿诺许多不明白的事情经过涟衣提点,每次都豁然开朗。甚至整个大安朝的风土人情,她都了解的七七八八。
阿诺知道,涟衣没有子嗣,如此用心的帮衬她,也是为老来寻个依靠,念及此,心中又多了几分怅然。她只等完全康复之后,就会考虑离开世子府,那个时候涟衣,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也许等她有能力安置自己的时候,也有能力安置涟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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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转眼之间,三个月悄然而逝。
终于将腿上绑着的绷带拆掉之后,阿诺瞬间有种满血复活的感觉。近月笑眯眯的看她:“世子妃可以试着站起来看看。”
阿诺连鞋子都顾不上穿,直接赤脚站在地上。双脚踏上土地的厚实感,让她对苍天大地多了许多感怀与眷恋。扶着小瑞慢慢走了几步,却已虚弱的流了一身的汗。慢慢来吧,这么长时间都熬过来了。她对自己说。
抬头却看见郁阳天,矗立在石板路上,阳光将他的影子拉的老长。他就这样静静看着她,阴影下的眸子晦暗不明。阿诺就这样突兀的笑了,明媚的笑颜,绽放出天地间最美的风景。
郁阳天说:“既然你的伤已经好了,就让涟衣帮衬着,着手准备酬神会吧。”
百日酬神是大安朝最古老的传统,但凡请神弄佛,受益者于百日之后必须亲手筹办酬神会,一来感谢神灵庇佑,二来为家人祈福,期盼神灵继续庇佑。而对施法之人,在受益人能力范围之内,必须满足其一个合理要求以示诚意。因此,酬神会就是施法人的许愿大会,而往往这个愿望,总能让很多人的命运瞬间改写。神喻不可违背,这也是酬神会一直备受推崇的原因。
阿诺是因招魂之术醒来,酬神会自然要筹办。据说此次为阿诺施法的老者,是象黎族的族长,孟荆族长。象黎一族有通晓天地之能,可感天命、通鬼神,招魂之术更有起死回生之效,在大安朝境内,地位极其尊崇,就连当朝皇帝都礼让三分。
阿诺不信鬼神,可闲暇时读过记载象黎族的诸多史料,加上异时空莫测,不信也信了三分。更曾幻想着能否借助象黎族回到从前,因为身体原因,只是按住不提。
这时听见郁阳天如此说,她心中一喜,点头应是。既然是酬神,孟荆族长自然出席,只要能见到孟荆,她必定能打探到想要的消息。
因此,对于这次酬神会,她一改往日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作风,亲临现场指挥,将这一盛大的宴会布置的格外隆重,就连一向管理王府大小事务的涟衣,都被她指挥若定、有条不紊的强大气场所折服。
本想过来帮忙的世子府老管家郁盛则怔怔站在那儿,眼睛里都是讶异和钦佩,这才是女主人的风姿和手段,对于那个纤瘦的身影不禁又多了一分敬重之意。
看见郁盛过来,阿诺迅速圈起一个数字,随后放下手中勾画的笔,笑容怡人:“盛叔,我将宴席的规格改了改,腾出了二百两银子,我想给孟荆族长准备一份礼物,你能否给我照这个图样去制作一个镶金的手杖,七日后送至兰若居?”
接过阿诺递来的图样,郁盛越是细看,越是佩服阿诺的玲珑心思。象黎族族长身份尊贵,他身边值钱的东西必然很多,而阿诺则选了年迈之人使用最寻常的手杖作为礼物。手杖要轻巧结实耐用,更要彰显身份地位,镶金便是最好的方法。而同时,手杖上带有凹槽,便于存放烟斗之类零碎东西,更有夜明珠镶在外围,即便黑夜,也能准确找到手杖的所在,更能拨开金属弹片,点亮灯油,为照明而用。
他从未见过如此多功能的手杖,反而对成品手杖多了一分期待,听见阿诺要七日,连声答应:“请世子妃放心,老奴定不负世子妃所托。”
阿诺点头应是,抬眼看见几个奴才正在摆放花盆,不禁喊道:“花盆不要这样摆,都照着正殿的摆法办。”郁盛不禁向正殿看去,花盆摆成了对称的图样,显得灵动活泼,更难的是比从前的摆法整整少了一半的花盆。他豁然明白,原来世子妃的银子竟是这样省出来的。
“小姐,您要的白兰花已经从断天涯移到兰若居了,您要不要回去看一看?”小瑞匆匆走来,在她耳边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