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她不该那天放学回家撞破了妈妈和别的叔叔在一起。
她怕得要死,又觉得羞耻难过:自己的妈妈为什么是这样子呢?更可怕的是压在妈妈身上那大胡子的男人盯着自己、色迷迷的笑着说,咦,这个小的已经够大了,一定比你这个老货要爽。
平安想不明白,她们现在又不缺吃穿,妈妈也不需要到外面去做事,为什么还要这样。她留心了后发现似乎妈妈早已经这样,而在巷子里也已经是公开的秘密。小小的她如此害怕、要是等到有一天哥哥也听到了这些话,那怎么办呢?
她哭了一场,然后去找妈妈,她想很认真的跟妈妈谈一次。
她傻傻的跟妈妈说:妈妈,我们不缺钱;叔叔不是给你买了很多东西吗?
妈妈的手指戳着她柔嫩的面颊:东西?这些都是什么东西、是我应该的!他不给我钱、就一些破铜烂铁打发我。凭什么不给我钱?我在这个家里也呆了十年了,凭什么不让我管家?
平安在做作业,她做得慢吞吞的,但是很认真。灿烂的夕阳透过玻璃窗,一室流金,把小女孩的青涩也融化成金色的甜蜜。
她被人从后面抱住了,她尖叫起来,却被捂住了嘴;她头脑里完全是空白,只有几分钟,男人揉了几把她那刚刚发育的胸.脯就松开了她。平安惊慌无比逃到墙角,无处再逃;她浑身抖得筛糠一样。
这男人她认识,是妈妈的牌友,经常到她家来看叔叔。她放学回来时他还在隔壁房间喝茶聊天。
男人并不觉得自己做了一件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又打量了她一下,笑嘻嘻的点点头走了。
平安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跑去找妈妈,要向母亲告状。妈妈却毫不在意的说:“只是摸两把,又不少块肉!你装什么装!”
她哭着,哭得妈妈不耐烦了,竟然拖着她、把她拖到叔叔面前,说:“老杜,你看搞不搞笑,老杨不过摸了这丫头两把、她就装纯洁,哭成这样子。等会群青回来还以为我们怎样虐待她呢。”
叔叔的眼光盯着她,用那种嫌恶的口吻说:“我儿子要考大学,你敢影响他试试。”又一口浓痰吐到地上,掠过她身边,黏到她鞋子上。“我也是够瞎了眼,让你这个老婊.子带着小婊.子进了门;你看紧点你这个小的,我这么多年的米就喂出个这东西来害我儿子。”
哥哥因为自己不肯出国念书,叔叔很生气。可平安不知道叔叔会对自己气成这样——她绝望的为自己辩护:不是的,我不是的;我不会害哥哥的。
平安在卫生间里洗澡,搓得皮肤红通通的发痛;她用的是冷水,不敢用热水,怕被嫌弃了浪费煤气。
晚上杜群青回来,她扑在他怀里,自己已经洗干净了,可以碰哥哥。她抱紧他,说哥哥我很怕,我午睡时做恶梦了;我晚上和你睡好不好。
那些来家里的中年男人,从此好像得到了什么默契一样,总时不时的在她身上揩一把油,毫不客气的捏捏她的屁.股或者胸/脯。她求妈妈跟这些叔叔说,不要这样。
妈妈说有什么了不起的呀,人家摸你是看得起你。
她又开始哭,叔叔不耐烦的吼道:滚!两个都滚!妈妈毫不知耻的笑嘻嘻的说:我滚,不过给我一百块好不好?我鞋子坏了,要买新的了。
他举着拐杖抽了妈妈一下,恶狠狠的说你这不是有个小的可以卖吗?
平安恐惧得大哭,她爬到在地上,说叔叔,我不读书了,我不浪费钱;我不会影响哥哥的。我求求你,要我妈妈别这样。
这是一根稻草,她知道妈妈至少是怕叔叔的。
哥哥不明白她为什么不肯上学了,她也不能告诉他。她逐渐沉默、苍白、忧郁、消瘦。
她在家里怕,在外面也怕。她在留衣巷游来荡去,竟然不知道这么广阔的天空之下她有何处可去。
她开始喜欢穿白色的衣服,因为这会安慰她自己还是很干净的,并没有变成一个坏女孩。
她在家里低声下气,她谦卑的想讨好叔叔和妈妈,想他们不要把自己和哥哥拆开。更想求他们不要把自己变成一个下/贱女孩。
猥/亵一个未成年的小女孩并不算什么——在他们看来,这没什么。她又没有少一块肉,她又不是什么金枝玉叶。
那些男人像苍蝇逐臭而来。她锁着门,企图保护着自己。她听到男人对妈妈说,给钱还不行吗,就摸一下、不来真的。
妈妈说:先把钱给了,你们这些王八蛋多的是不认账的。
这龌/蹉的声音,她怎么堵住耳朵也听得见;她不肯开门,尖叫着你们要这样我就告诉哥哥!
世界沉默了。
她在房间里抱着自己簌簌而抖,痛哭流涕,她暂时安全了。可下一波黑暗什么时候袭来?
叔叔把妈妈揍了一顿,但不是因为同情自己,他警告说:我儿子就要高考,你不要搅得乌烟瘴气。你和你的小婊/子这段时间都安分一点。
她要逃走吗?这不是童话世界,小女孩出门就能遇见好心的白胡子神仙老爷爷。更何况,她不能离开她的哥哥。
妈妈和叔叔轮番恐吓她,威胁她,就为了她脱口而出的那句话——你们要这样我就告诉哥哥!
可其实不必吓她,她不会说的。她比他们更害怕哥哥知道,如果哥哥知道自己不是个好女孩、会多么难过。
她盯着西江的波涛,觉得那柔软的波涛是那么的亲切,西江不会厌恶她,西江知道她还是好孩子;哥哥说过他们家祖先就是西江的龙王,那么西江会保护她的。
江水打湿了她的鞋子那一刻她清醒了,呀,她怎么这么糊涂,她要让哥哥着急、伤心吗?
她要让哥哥沿着西江不停的找她、叫着她的名字,最后像那些每年夏天都被西江带走亲人的人一样、在河边祭奠她吗?
她甚至可以清晰的想象出那场面:河边燃烧的一小堆纸钱,滴着眼泪的蜡烛,还有她的衣服;哦,在河边要烧掉死者生前的衣物;哥哥会带来她的那件衣服呢?那条粉红的?那件粉蓝的?
平安从喉咙里低低的、简直像动物一样嘶哑的叫了一声,哆哆嗦嗦的往回走。不能再想了,她脑海里浮起的是哥哥捧着姑姑的相片回家时的样子,那么的消瘦,那么的苍白,那么的死气沉沉。
不,她不能让哥哥再变成那个样子。何况哥哥还承诺她,除了她,谁都不要。
如果她去了西江,把哥哥一个人抛下,他会孤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