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从卫生间出来、正撞上杜群青;她一愣,这个时间哥哥不应该在教室上课吗?她下意识低头看看身上,还好从小被他教育要穿得整整齐齐才能走出洗手间。
“你今天放学这么早?”杜群青开口问。此刻不过上午十点半。
“啊,是啊”平安不自然摸摸湿头发“今天老师有事,叫我们自习,没意思我就先走了。”
“哦。”杜群青好像接受了这个理由,又换个问题“你昨天几点钟回来的?”
“十一点啊,我---”她还没有说完突然脸上就挨了一巴掌,这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真的打她;小时候她淘气不过,他只是抓了她放膝盖上在她身上拍几下而已。
平安脸上火辣辣的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他一把抓住胳膊、拖着撞着到了客厅里。桌子上有张纸条:平安,你回来后一定给我打个电话,不管多晚,要不我不放心。哥哥
平安脑袋里嗡嗡响着,这一巴掌后劲很大。杜群青一松手她就从他手中滑落、软软的跌坐在地上,没有骨头一样。她瞪着一双黑眼睛茫然的看着杜群青,她皮肤白,那一巴掌印子就很明显。
杜群青也蹲了下来,扶着她肩膀,声音嘶哑的说:“平安,你要什么你跟我说,我给你买,你不要这样。”他眼里全是血丝,他一夜未眠。
怎么可能遮掩得那么好,她是那么笨的,雪地里的小狐狸藏头不藏尾。
从开学时起她就变得烦恼不安,总是打电话给他请假,声音里却没有要出去玩的兴奋而是充满无可奈何,总是说这个请那个请。
她那些日渐增加的变化他早就看得清楚。她烫头发了,甚至还打了耳洞,那白净的小耳垂上那小小的痕迹叫他恼火:她的身体他历来看得珍贵,怎么就弄出伤痕来了?耳洞什么的真是愚蠢的行为。
而某一天,听着她又在电话里撒谎,自以为骗过了自己还轻轻松了口气。杜群青想着要把她抓过来捶一顿就好,今天等她回来一定要好好教训一下,这家伙怎么变得这么贪玩了?
可是他看见了什么。他在阳台上看见她从一辆车上下来,大红色的小轿车,开车的当然是个男子,很年轻呢;刹那杜群青心里掠过荒谬无比的想法:还好不是一个大腹便便的秃顶老男人。
那男子搂住了平安,似乎还亲吻了她;她有没有回应他他看不清楚,但是至少她没有推开他。
平安进门时叫着哥哥,哥哥你在吗。杜群青在洗手间里尽量控制声音,说一声我在,我在上厕所。
平安不做声了,踢踢踏踏的不知道在做什么。杜群青发现自己在控制不住的发抖,他完全不知所措;既不明白自己看到了什么,更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本来按照杜群青原来的构想,开学后他应该搬出来,他们俩正式住在一起。他不提这个事情了,而同样的他发现平安也不提了。
大概,自己不在她身边、她会感觉到更方便?当方便这两个字出来杜群青内心恼怒如海上狂澜。
同学们惊慌失措的跑出去的、跑过来的,胖子拉扯着他,他慢慢把那碎成一千片的镜像合拢起来:他站在盥洗室里发呆,然后打破了一面镜子。
好在他一贯无论成绩还是品性都是优良,老师找他问话也没有过多责难,只含蓄说如果有什么压力可以去找心理辅导老师。
他交了赔偿镜子的钱,他的手和脸都被飞溅的碎玻璃末子划伤了,好在不严重,都是很细的割痕,止了血就几乎看不出痕迹。
寝室里的其他人噤若寒蝉,大家虽然猜想他是为情受伤却没有人敢问。
他面无表情的站起来、走出去;胖子一溜小跑跟到门口,看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才回来,长长吐口气、还夸张的拍拍胸脯:“吓死我了,他那样子真吓人。哎,你们说他会不会是去杀了那小美人啊。”“那不至于吧,其实那女孩那么漂亮,我早就觉得他们长不了。那么漂亮的女神哪里是我们这些吊丝可以供养得起的。”
杜群青在夜色笼罩的大操场里跑步,若是在家乡,他会下到西江,让那江水拥抱自己。在姑姑和爸爸发生意外、独立支撑家的那一年多里,除了平安就是西江陪伴着他。那时他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离开那条江面开阔的大河,也没有想到会有失去那个白裙子长辫子的女孩的可能性。
他为什么不大声把他的质疑当面说出来呢?他为什么只要看见那双大的黑眼睛就会相信她了呢?
明明他亲眼看到的,他都会否认;而去相信她嘴里可笑的谎话。
汗水淋漓而下,周边已经没有人迹了。就连最爱晚归的情侣都已经绝迹,他还在继续跑着,若他还有一丝力气他就会有那些可怕的荒谬的想象。
对,这是他做了一个梦吧。杜群青,因为你是个心胸狭窄的男人,所以你才会胡思乱想吧;我鄙视你。他这么喝斥着自己,脚步不停。
第二天他正常上课,目光炯炯,看不出一夜未睡。他下课后没有去打工,第一次请假,兼职的公司也很好说话。他迫不及待的冲进家里,是的,这是他和平安的新家;他开始东翻西翻,他一边责骂自己这么猥琐,竟然私下翻平安的东西,一边却控制不住。
没有什么太特别的,只有一些被她收在抽屉最里面的一些小首饰,项链,耳环,他不知道是不是真金白银,但是看上去都很精美。还有一部手机,夏普,他就恍惚记起平安什么时候换得这部粉红的夏普,很早了,可他一直没有感觉;此时记起前几天她又换了一部新手机。
衣服倒是没有什么奇装异服,只是他看到了一大把长筒丝袜。各种颜色都有,绿色,紫色,还有男人长爱不衰的黑色;各种花纹的,圆点,条纹,菱形,甚至还有豹纹。
这样的长丝袜不属于小小的女孩,用一种慵懒的风情往雪白的腿上套丝袜的动作,是属于女人。
他不可避免的要想起那个晚上,她赤果的爬到他身上来,他瞬间恶心得想吐,又有奇异的悲伤。他的女孩到底怎么了?她明明和她妈妈不一样,她是洁白的,芬芳的,小小的一朵茉莉花。
他眼角泛红,手攥得紧紧的,他很想跳起来抓住谁暴打一通,他满心愤怒要发泄。他到底要去怪谁?怪平安?怪自己?怪这个世界不该除了他外还有其他男性?
可是当平安回来,看见他露出灿烂的微笑,娇嫩的声音呼唤他“哥哥”,他竟然懦弱得不敢问一个字。他怕她难过,他受不了她的眼泪;更怕她真的离开自己。
这么自私又混账的理由啊!他看着她的脸,她那大眼睛,她那晶亮的瞳孔里映着一个小小的自己。哦,平安,你的心里、你的眼睛里的那个我到底是真的还是一个幻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