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和风细雨将整个京城都洗刷的透彻清爽,空气里可以嗅到一缕泥土夹杂着夏花的清香,让人神清气爽,似乎可以将任何的疲惫和烦扰洗涤消除。
浮艳阁里墨峦从荣辉堂给老太太请安回来,已经是五月初一,天气越来越闷热,因为出门请安要守着礼数,身上衣裙繁复几层,微微一动身上就是一层黏腻的薄汗,墨峦一回到浮艳阁,就唤身旁的簪霞和着云服侍着她更衣,换上了随常的水蓝色素纱宽袖长衫,柔软的水蓝色纱衣上没有镶锦缎华丽的澜边和金缘,只用蓝水晶碎点缀在衣领和袖口上的白色满天星绣纹上,随着墨峦的动作,广袖舒展,水晶折射着晶莹光芒,若冬日里的冰凌雪亮盈辉。薄薄的软纱随时都可以被微风吹起波澜,墨峦对着妆镜从双环髻上卸下了簪环珠花,发髻散开,满头青丝淋淋沥沥地直垂腰迹,簪霞在墨峦身后用黄杨木梳缓缓地通着发丝,让墨峦觉得浑身的毛孔都已经打开般的通透凉爽。
“小姐,都已经过去两天了,您得快点想个办法把珠子从五小姐那里要回来,今儿都五月初一了,端阳节那天,这项圈必须得戴着的,到时候就瞒不住了。”簪霞说完放下手里的木梳,将墨峦的柔软的发丝挽了个简单的坠马髻,只用一只青玉簪子固定住,“您瞧今儿去老太太那请安,五小姐笑得那么高兴,可见是小人得志的样子。”
“办法我早就想到了,可是不能着急,若是太过急切,只会打草惊蛇,让她有所警惕,定会将珠子转移到别处,到时候我们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墨峦对着妆镜露出一丝淡若芙蓉的笑意,眼角间隐约透着一缕清愁,在荣辉堂看到明艳的紫翡比往日的笑意更美更深,她们四目相对的时候,在紫翡的眼中闪过一丝胆怯和恐惧。
墨峦从锦盒里拿了一支翡翠蝴蝶闹春的珠花戴在了鬓旁,绿色翡翠为枝叶,紫色翡翠为蝴蝶,蝴蝶由一根金丝串在珍珠花朵之上,墨峦的指尖轻轻地触碰了一下蝴蝶的翅膀,那紫翡翠蝴蝶颤颤抖动,如在花丛嬉闹般活灵活现,“呵,可是如今真正小人得志的人不是她颜紫翡,她就如这紫翡翠的蝴蝶一般,纵然可以在这花丛之上翩翩起舞,可是却由这根金丝操纵,永远也逃不出这金丝的身边儿。”
簪霞在墨峦身后为墨峦将脑后垂下的发丝编成了一股辫子,系上水蓝色的纱带,听到墨峦这话,簪霞微微愣了一下,惊讶道:“小姐的意思是,五小姐是受人指使?”
“是受人指使还是与人合谋我就不知道了,今日在荣辉堂的时候,五姐与大伯母总是如影随形的站在一起,一个是嫡母,一个是庶女,在怎样感情好,也好不过亲生母女去啊,可是她们俩的小动作,不得不让我起疑心。”墨峦起身接过着云端来的绿豆甜汤,浅浅地喝了一口,将汤盏递给一旁的着云,接着道“我从荣辉堂出来的时候,问了三姐才知道,大伯母昨日将李姨娘请到她们的正房吃了一桌团圆饭,我才敢肯定,大伯母定然与此事有关。颜府谁不知道,大伯母最痛恨的人就是李姨娘,即便是在老太太面前,也从未掩饰过她苛待李姨娘,怎么突然就这样恩遇起李姨娘和五姐了。”
一想到大伯母和五姐不停地审视着自己,墨峦就觉得好笑,她们一定是在疑惑她丢了珠子怎么没有任何反应,还是是等着她被宗长责罚。墨峦此刻并不害怕被紫翡揭露她丢了珠子,因为这样墨峦便可反咬紫翡是贼喊捉贼。
“小姐,五小姐是不是已经将珠子交给了大夫人,我们又没有证据,该怎么向大夫人讨要回来?这个怎么办?”着云说着话,将那盏白瓷描画着黄寿桃的汤碗稳稳地放在了红漆螺钿大理石面的圆桌儿上,蹙起眉头一脸着急的模样,只要想到这宝珠丢失的事若是被众人知道,她和簪霞还有浮艳阁的奴才就都没命活着了,心里突突直跳。
墨峦拢一拢广袖,轻轻摇动螓首道:“不,大伯母现在还不会让紫翡把珠子交给她,因为我这里还没有任何动静,她心里疑惑,此事若是在府里闹起来,势必会有一番搜查,大伯母那般聪明的人,才不会做冒险的事,如今她们就是在等我把此事挑明闹起来,若是在紫翡那里搜到东西,大伯母自会把所有罪责推脱到紫翡的身上,人赃并获,紫翡也会因为偷盗传家宝被送进家庙,此生就再也不能婚配,那么大伯母今后就没有了这个看着不顺眼的庶女,省了一份嫁妆银子,何乐不为呢。反之,便可得此珠。”
簪霞着云,听墨峦的这一番分析,恍然明白,大伯母就是那个在幕布后面操纵五小姐这个皮影儿的手。墨峦心里想着,若是这珠子,不是传家之宝,不是和自己的命运息息相关的话,即便是天下奇珍,若是她们想要就给她们好了,她也犯不着整日为了这个东西,和她们尔虞我诈。此珠若是被她弄丢了,就会宗长送进家庙做姑子,她必须要夺回来。
从前,只知道学好《女则》、《女戒》,修习女德便可以了,不想如今还要和人斗智斗勇,倒是真该去学学兵法计策了。墨峦起身在多宝阁里拿出了一个五彩粉盒,里面是一盒散碎的香,这是她昨日在母亲房里偷偷拿来的安魂香,隐隐透着一股兰花的香气,让她想起牡丹宴的事,让她恨的轻咬银牙,也想起了那个凤眸俊逸的忠勇伯世子,复了笑意,红了双颊。
“着云,你说话利索,你现在就去找五小姐房里的丫鬟琴音,让她晚上把这香悄悄点起来,让五小姐今晚能沉沉地睡一觉,”墨峦转过身将五彩缠枝花纹的粉盒递给着云继续吩咐道“再告诉她想办法找到宝珠,晚上务必要拿回来,多晚我都等着。五小姐生性自私疑心重,若是拿回去必定会贴身收着,只等五小姐睡沉了,在五小姐床上找就是了。若是找不来,我就把她卖给人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