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可馨发现这是邵嫣儿第一次正视自己,如此近的距离,她能更好的打量对方。
邵嫣儿的眉眼很细致,眼睫毛很是修长茂密,虽然一层轻丝遮面,却依稀能够看到下颚消瘦轮廓,标准瓜子脸,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扬,很是绝美。
望着这双眼睛,似乎能受到某种蛊惑,即便对方眼底一片冷凝,眼中没有半丝情感,却依旧使人着迷。
杜可馨凝视她的眼底,道:“我之所见,皆众人所见!”
邵嫣儿的话问得突兀,杜可馨回答的更是玄乎,玉谭和玉婉不解的望着自家主子,根本听不明白二人谈话内容。
“你倒是会见风使舵,见着便见着,又何必装糊涂!”邵嫣儿被她紧盯着,目光不躲不避,直接迎上她的视线。
“真相什么的,有时候对我而言根本不重要。”杜可馨脚步再次移动,与之错开,朝莫亦轩的马车方向行去。
“所以连自己的未婚夫都被人抢了!”邵嫣儿无不讽刺,犀利的言语止住了她的脚步。
玉谭玉婉面色巨变,却碍于自己卑微的身份,将心口的憋屈压抑住,低头退开二人身测,遵从非礼勿听之法。
“我原以为名动天下的邵嫣儿一定温婉贤惠,却不知根本淡漠无心之人,今日得见,着实让我失望至极!”杜可馨也不动怒,轻描淡写回道。
“不过是世人误传的虚名。”邵嫣儿毫不在意。
杜可馨从她面纱的侧面望去,见她粉嫩的薄唇微抿,高挑的身姿凹凸有致,浑身上下皆是优点,的确不负美人盛名。
“那枚珠钗不是旁人暗害,而是她自己亲手刺入的。”邵嫣儿任由她打量,遽然语出惊人道。
亲手将珠钗刺入马儿臀部,那岂不是一切都是她自己在算计谋划。
想到之前邵舞依偎在莫亦凌怀中的娇羞无限模样,杜可馨唏嘘一声,脑中再次回荡任羽洛狼狈而颓废的神情,不由感叹古人移情别恋的速度。
“为何独独告诉我?”杜可馨不认为她与自己是一路人。
“若你眷恋那个男人,便需迅猛出手夺回他的心,若你无意,就当一番由衷告诫。”邵嫣儿嗓音低沉,凑近她耳边轻声呢喃。
因为离得太近,杜可馨耳畔的青丝被风一吹,吹散到她的唇瓣时,她自然而然的伸出白皙的指尖,将杜可馨肩上零散的黑发轻轻拨弄开。
如此亲昵的动作仿佛姐妹一般,一切都这般自然且随意。
“多谢告诫。”杜可馨简短的表述自己的心意。
不管对方是否试探,但她确实无意任羽洛,也不需要与这样一个人再有任何牵扯。
邵嫣儿不置可否,只是瞳孔微微一缩,身子退开一步,指着富贵华丽的皇子专用马车,道:“与你共乘略显拘谨,我回自己的马车休憩,大皇子的专用御驾便让你独自享受。”
话音刚落,她优雅转身,从容的与她擦肩而过。
山道上清风一扬,将邵嫣儿腰间佩戴的香囊吹拂,荡漾出一阵清幽的芳香,往杜可馨的脸上迎面扑来,使人心旷神怡。
邵嫣儿一走,玉谭玉婉立马靠近杜可馨身侧,不解问:“小姐,刚刚你与邵嫣儿小姐说什么呢?谈的如此不畅快。”
“没什么,不过是一些虚妄之言,莫要介怀。”杜可馨伸手蹂躏玉谭的头顶,将她整齐的发丝拨弄的杂乱不堪,心不染半分尘埃道。
玉婉不忍被忽视,急切上前询问:“那我们是继续徒步而行,还是去三皇子的马车?”
每次见到小姐与玉谭亲昵的主仆关系,她总觉得自己是多余的,于是想着法子吸引主子的注意力,不忍被遗忘。
杜可馨言笑晏晏的面容呆了呆,倏地发现玉婉心思极为细腻,循循善诱问:“玉婉如何知晓我无意再坐这辆马车?”
玉婉笑脸激动得发红,欢喜道:“是因为小姐与邵嫣儿小姐攀谈时,有意去三皇子的马车,我才如此妄加猜测。”
杜可馨赞许的点头,赞许道:“玉婉玲珑心思,细腻周密,极好,极好。”
受到主子称赞,玉婉越发兴奋,眉开眼笑的摇头:“小姐过誉了!”
“玉婉确实很聪颖。”玉谭由衷替她高兴,拉住她的手掌,两个婢女宛如亲姐妹一般,依偎嬉笑。
“你又取笑我。”玉婉不好意思的低头,脸颊微微发烫,为了驱散心中的尴尬,低声继续询问之前的话题:“小姐如何打算?”
杜可馨歪着脑袋想了想,目测一下山顶琼楼的距离,见莫亦凌已命令人清理好了马匹的尸首,而他的侍婢则惶恐的跪在地上替他擦拭手掌,好似他浑身都沾染了不该沾染的污秽。
瞧着这一幕,心中有了决定。
她粲然一笑,舒畅道:“既然美人儿挖空心思勾引,而对方又愿意被人勾引,我何不成人之美,促成这段姻缘。回大皇子的马车,这才使他们有足够的时间谈情说爱。”
“小姐真不害臊,尽说些羞人的话。”玉婉脸皮比较薄,承受不住她的调侃,脑袋只差塞入脖颈之间了。
杜可馨‘噗哧’一笑,不免捂住颤抖的肚皮,打趣道:“谈情说爱就羞人了,往后嫁人生娃岂不是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小姐你……”玉婉整个脸红成了猪肝肺,清澈的眼底似有泪水涌现。
她委屈的垂头,不肯再与杜可馨的视线对视,她揪着小手帕、踩着细碎的莲步,转身逃窜一般往身后的队伍奔跑开。
杜可馨不想她反映如此大,错愕的向玉谭询问:“她这是怎么了?”
“小姐,你的玩笑开过头了。”玉谭不赞同的望着她,略感无奈。
想到古人根深蒂固的封建思想,杜可馨不免唏嘘,她在玉谭的搀扶下,再次迈上华丽的马车。
进入马车之时,她仍不忘嘟囔:“等那小妮子回来,定要给你俩好好洗脑。”
此后的路途,一直相安无事。
偶尔有三两句高歌昂扬,伴随着官家小姐弹琴奏乐,佳音妙语,配合的相得益彰。高扬飘渺的音符将之前的血腥厉气驱散,这才呈现一种出门踏青的悠闲畅意。
而明国来瑞国联姻的公主,从头至尾一直待在车内。
尽管一些少年虽翘首以盼,希望一早目睹她的容颜。但他却像根本不存在一样,即便四周危机重重,即便气氛剑拔弩张,她都未曾露面,很是神秘。
当队伍到达山顶时,将近傍晚时分。
“吁吁!”马夫长吁一声,将车马稳稳停顿。
接着是此起彼伏的长吁声,整个队伍悠悠停顿在一座宽阔的府邸前。
由于向前冲的惯性,杜可馨慢慢从昏睡中苏醒,摊开极大的双手双脚慢慢聚拢,蜷缩成团子型。
揉了揉惺忪朦胧的眼,她伸了个懒腰,慢动作的爬起身,懒懒的朝马车前方边缘爬去。
边挪动身子,一边沙哑的轻唤:“玉谭、玉婉,过来扶我。”
直到困顿的挪动到边缘位置,车外依旧没有人答复。
“玉谭、玉婉?”杜可馨清醒不少,声音洪亮的呼喊。
依旧没有人回答,车外异常寂静。
静得能听到虫鸟鸣叫,这种宁静透着诡异,一下一下撩拨着人的神经,使人心底不安。
察觉不对劲,杜可馨心口猛然一跳,立马挑开帘幕,探头出去查询。
放眼望去,驾车的马夫早已离开,玉谭玉婉也不见踪影。
车前十米远的地方,聚拢了无数人影,一个个羡慕嫉妒的盯着她,仿佛她脸上是珠宝黄金一般,使人趋之若鹜。
“过来!”
马车下方,莫亦凌站在一棵高约八米的海棠树下,无数粉色花瓣在枝头摇曳,些许暗红色的残红从枝头坠落,散满整地,落红飘零,偶尔几片落在他的肩头,被明黄色的衣袍映衬,晓得越发娇艳。
他站在树下,朝她伸出右手,目光柔和的凝视着她。
简短的两个字,使人心肝一颤。
他深邃的眼似一个看不见底的漩涡,吸引人迷醉,致使人沉沦。
“过来,有我在,不必担心摔着!”莫亦凌再次低吟,缓声安慰。
伸在眼前的手宽阔厚实,看上去很是踏实稳重。他的掌心被兵刃打磨了许多茧子,厚厚一层略有突兀。
随着莫亦凌伸手,四周的人倒吸一口冷气,望向她的目光越发灼热,似乎要将她的身子烙出一个洞。
被这么多眼睛盯着,杜可馨陡然一寒,浑身不适的避开他的视线。
她刚一摆头,便见玉谭玉婉站在右下方一米外朝她挤眉弄眼,以无声的方式,替她高兴。
“馨儿快下来,莫让殿下等太久!”唐磊老脸皱在一起,自山上起就没有舒展过。
被人催促,杜可馨无奈的望着那只伸向自己的手掌,缓缓道:“承蒙殿下厚爱,只是臣女不忍冒犯您的威严,不敢劳驾。”
说罢,她直接从马车上一跃而下,站稳后,脚尖在地面崴动一下,将略微发麻的感觉驱散,这才展颜:“殿下,臣女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莫亦凌将略微酸胀的手臂垂下,深情淡然,语气平静道:“但说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