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第一次露出畏惧的神色。
庭院气氛凝结,一群衣着华丽的官家子弟被杜可馨气势所慑,不由的退到十米外,不可避免的,众人余光瞥着庭院一侧的出口,盯着出口的道路,随时准备离开。
“你……你敢。”任雪站在原地,身体微微发抖,强忍着惧意,瞪着她。“我乃将军之女,你凭什么要杀我。”
毕竟是大将军的女儿,输什么也不能输了气势。
瞧着任雪瑟瑟发抖,佯装镇定的模样,杜可馨慢慢放下手指:“我只是打个比方。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但身为都城贵女,须知礼义廉耻、礼教儒学等最基本礼节,如你这般,只怕是玷污将军府的威名。”
任雪面如火烧,被她的三言两语弄得颜面无存,牙龈紧咬,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发狂似的冲到杜可馨面前,张牙舞爪骂道:“你凭什么一身傲骨,凭什么你就是瑞国‘第一贵女’,不过是仗着你父亲的颜面。如此一个被我哥抛弃的女人,一个被男人玩弄后而丢弃的女人,你该投河自尽才是,竟敢羞辱我……”
“啪。”突然一声脆响。
杜可馨右掌用力击出,对着她,狠狠甩了一个耳光。
声音清脆,极为突兀。
“你敢打我。”
杜可馨揉了揉手掌,望着发红的掌心,大方承认道:“你眼没瞎,耳也未聋,是我打了你。”
“贱女人,我与你势不两立。”任雪与将军习武,怒急攻心之下,迅速拿起皮鞭,准备再次出手。
见她动作,杜可馨却早有防备,闪到魏子墨身后,扬声道:“我再说一次,如有人胆敢侮辱我,坏我名节,我不介意让她脑子清醒清醒,请记住你乃名家贵女,绝不是市井无赖。还有,任雪姑娘,不是你兄长抛弃我,而是我对他弃之如敝屣,男人三十而立,他却游手好闲,整日混迹青楼,有辱圣贤,是我杜可馨休了他,才让他无颜面对瑞国乡亲,这才携带女人夹着尾巴逃了。”
杜可馨手掌紧握,掷地有声的说完后,不顾众人脸色,朗声对回廊处的侍卫道:“时辰不早了,送客。”
“是,小姐。”
闻言,两名身着黑色盔甲的侍卫立即上前,手持刀刃,恭敬的挡在众人之前,将众人与杜可馨隔离开。
“诸位贵人,请!”两名侍卫不做多言,冷着脸摆出一个送客的手势,驱逐之意显而易见。
任雪情绪激动,还想叫骂出声,但被身侧的同伴拉扯着,又因前方两把尖锐的兵器所慑,只能强忍着恨意离开。
不过几秒,贤王府后花园中的客人全部散去,临走之前,仍有窃窃私语之声回荡耳边。
“贤王之女,倒也泼辣的很。”
“我倒觉得很是端庄优雅,即便发怒,都透着一股贵女风范,不愧是陛下钦点的。”
“从前只闻其人,却未见其样貌,此等尤物,实乃让人惊艳。”
“听说杜小姐自幼身体虚弱,恶疾缠身,五年来闭门不出。即使陛下、王后召见,她亦推脱不见。如今看来,这病怕是好了。”
待众人散尽,杜可馨身体渐渐放松,正准备去里屋换一件厚实的衣衫,刚一转身,却见魏子墨呆在原地,并未离去。
“你怎么还在?”
“可馨,可馨,你刚刚真好看。”
“能否只唤一次我的名讳,我不傻,听得分明。”她揉了揉额头,总觉得自此之后,安逸的米虫的日子是到头了。
“可馨,可馨,你别怕,以后我保护你。”魏子墨可不管她说什么,鼓着包子脸,眸子闪着纯净无邪的光,嬉笑道。
“你保护我,拿什么来保护?”
“命!”一个单音从魏子墨嘴中吐出,将一身痴傻之气驱散。
“你知道什么是命?”她挑眉问,忍不住伸手捏住他的脸蛋,拼命往两侧拉扯。
“知道,知道,师傅说,活在世上,只有命最珍贵。既然最珍贵,我便给你,你拿去吧。”魏子墨任由她拉扯,奶声奶气的从牙缝中挤出几句。
真挚的话语让她一呆,渐渐松开他的脸颊,随后不知想到什么,无奈笑道:“真不知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子墨,我与你只见过两次,不是什么熟识之人。我性子极冷,不喜生人,以后见面便当不相识。说通俗一点,就是不准跟我说话,不准碰我,更不准在我贤王府前等候。”
“那你说的百金?千金?万金?亿金呢?”魏子墨脸色跨了下去,委屈道。
杜可馨离去的脚步一顿,嘴角不停抽搐,压根忘了这茬。
僵硬的身子慢慢转动,直到这张纯净无邪的脸庞映入眼帘时,这才露出一丝疑虑,道:“你不傻?”
“我不傻,师傅说我是练武的奇才,天下第一。我不傻,父亲说我是极好的孝子。我不傻,母亲说我一定能娶一个媳妇,生个大胖小子墨……”魏子墨瞳孔呆滞着,苦恼的表情似是认真思索,一字一顿的将一番话说出来,倒像是死记硬背的成果。
杜可馨噗哧一笑,顿时觉得这人有趣。
抬手重重拍一下他的额头,就像敲中了一个停止按键,使对方安静下来。
一掌下去,魏子墨顿时停止了碎碎念,呆呆萌萌的注视她,嘴角甚至残留着一丝透明口水,宛如初生的婴儿,没有被世俗污染半分。
瞧他的模样,她无心再去探究,摆手道:“你回去吧,我累了。”
“可馨,可馨。”
“不准重复叫我名字,还有,那一千金,明日一早派人送来,弄死我一大片花草,总要赔偿。”
“可馨,可馨。”呼唤的声音低了下去,算是勉强认同。
贤王府坐北朝南,庭院占地面积宽广,两侧分别有两座山峰护持围并呈合围状,腹地水深土厚,成环绕式,整座府邸钟灵毓秀,空气清新怡然,处处可见生机。
“呤呤。”推开朱漆木门,门扉上的铜锁发出清脆的响动。
不顾身后之人的呼唤,慢条斯理的走入闺房,瞧着窗台下被阳光辐照的木榻,慵懒的走过去,浑身无骨的躺在上面。
刚一躺下,她对身侧的玉谭吩咐:“让厨房熬些姜汤,将魏公子领到凉亭,让他喝下,免得着凉。若他还不离去,便告诉他老死不相往来。”
“这……”玉谭一脸为难之色,踌躇着不肯离去:“魏公子能听明白么?”
“你只管传达。”杜可馨不再多说什么,眯起眼,闭目养神。
初春的气候依旧严寒,甚至比冬日的飓风还要冷冽,加上雨水一冲刷,空气带着粘稠的气息。
接下来几日,玉谭一直小心谨慎的伺候着,毕恭毕敬,生怕惹杜可馨不快。
屋内炭火比平时烧的更旺盛,像卯足了火力,也怕将主人冻着。
只是杜可馨不知道,如今的瑞国都城却也不太平,因她之事,其父亦卷入一场流言蜚语之中。
整个贤王府处于风口浪尖上,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磕叨的话题。
贤王,素来怀瑾握瑜,明德惟馨,连他最宠爱的女儿亦取名可馨。
这位异性的王者,与当今皇帝亲如手足,备受重用,更是一度颁布了瑞国第一法典‘商毅变法。’,是人人敬仰的大学士。(作者的话:大家可以自行脑补,参照商鞅变法。)
“听说了没有,陛下亲自颁布告示,务必让将军之子任羽洛与丞相之女邵舞立即前往皇宫复命。”
“最近都城沸沸扬扬,贤王府颜面无存啊,陛下这才出面,想以此缓解朝臣的矛盾。”
“你说陛下是否要拆散苦命鸳鸯啊?”
“不好说,这些皇家贵族,三妻四妾是常有的事,估计就看何人做妻,何人做妾了。”
“也对,我们只管好自己就是。”
天初晓,离杜可馨起床梳洗的时辰将近,但玉婉却仍未归来。
玉谭只身站立在寒风中,探着头不时的朝回廊处观望,甚至连织布的活计都顾不上,忧心忡忡。
观望一会,她转身来回跺脚,压下焦虑,行走一圈,气息稍稳,再次看一眼天际朝阳乍现,还是控制不住焦躁的心情,探头紧盯着回廊处。
皇天不负有心人,一来一回的等候中,总算把人给盼来了。
只见玉婉一身粉色衣裙,与她身上的一模一样,同样一丫鬟打扮,年龄十二三岁左右。
她满脸通红,身形如风,脚步急促的小跑而来,一边拼命的喘息吞吐。
二人相距百米,玉谭立刻迎上去,打量一圈,疑惑问:“你不是去霓裳坊取衣裳了吗,精美华服呢?”
“慧娘回家探亲了,从昨日起就关门停业,估计得半个月后才回来。”玉婉胸口剧烈起伏,猛吞一口口水,仍感觉口干舌燥。
“探亲了?那可怎么办,今日德妃娘娘特意宣小姐进宫,不好好打扮,可怎么好。”玉谭一脸哭腔,一直希翼的被摧毁,顿时慌了神,只差哭出声。
“是啊,如今小姐正处在风口浪尖上,若再加上抗旨之罪,可如何是好。”玉婉神色泱泱,她虽只伺候小姐两年,但却忠心耿耿,生怕小姐受一丝委屈。
“听说,任雪姑娘也进宫了,德妃娘娘是她的姑姑,此次小姐进宫只怕祸福难料。”玉谭手掌紧握,一种不安的情绪充斥心间。
“我家小姐命真苦。”
二人望着紧闭的房门,回想杜可馨所有的衣服,脑中不断浮现她着不同衣裙的模样,想着穿哪一套,才能一压群芳。
“玉谭!”屋内,杜可馨低迷着嗓音呼唤。
“小姐醒了,我这就进来伺候小姐。”
“嗯!”杜可馨轻轻嗯了一声,便归于静默。
杜可馨迷迷糊糊的被人从被褥中挖了出来,然后披上一件厚实的外套,跟随玉谭的牵引,来到装满清水的铜盆前。
双手放到水中,待微凉的水滴触碰到容颜,才从迷糊情绪苏醒。
左右一望,总感觉自己的贴身婢女神色不对,扬声问:“你们二人今日怎么了,一副委屈想哭的模样,被谁欺负了。”
玉谭涌出一丝愧疚,哽咽道:“小姐,你今日去皇宫,定会被任雪小姐欺负。”
“欺负?她一个只会装牙舞爪的软妹子,如何将我欺负。”从玉谭手上接过干燥的丝帕,将脸上的水珠擦拭干净,杜可馨毫不在意道。
待她梳洗完,玉婉端着铜盆退下。
玉谭跟杜可馨久了,已生出主仆情分,说话也不像玉婉一样小心翼翼,毫无顾忌的将心底的想法宣泄出来:“德妃娘娘自幼宠爱任雪这个侄女,且护短的很。那****扇了任雪小姐一个巴掌,她只怕记恨着,定要报复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