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风回来得很晚,用完饭,已经是二更天了。
“爹,酒楼的事怎么样?”左丘奉上一杯清茶。
木风嘬了一口,道:“已经买下来了,不过门脸不大,位置有些偏僻。”
左丘的脸上带了些微的笑意:“那就好,酒香不怕巷子深,只要有块地方就行。”
“对你的飘香水煮鱼这么有信心?”木风揶揄道。
左丘毫不谦逊的点点头,继而说道:“爹,我和小雨要回叶家了,您也搬到京都去吧,可好?”
“叶家?哪一个叶家?”木风感到很意外,这几年,双方都对自己的过往闭口不言,所以木风并不知道左丘姐弟到底是什么来历。
“叶云龙,都指挥使同知,”叶家的事,其实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左丘之前不说是因为木风从没有问过,而她亦没有向别人倾述自己隐私的习惯。
她给自己也倒了一杯热茶,继续说道:“还请爹原谅我们姐弟的无心之过,并非有意隐瞒,而是那个时候不想回去,也不能回去。这件事情要从四年前的夏天说起,我真名叫叶绿绿,小雨叫叶雨声,我们姐弟在家门口被人绑上马车,后来……在山庄里……”
“哦,是这样,”虽然姐弟二人险些丧命,但木风没有太多的愤怒,他江湖上游走多年,听过太多家族内尔虞我诈的故事,而且穆家能有今天,也一样是因为家人之间互相倾轧,才给了于、杨两家可乘之机,招致灭门之祸。
他放下茶杯,沉吟良久,才抬起头,缓缓说道:“以你们现在的实力,回叶府还是很危险的。你二婶并不足虑,关键是山庄的人,那里距京都如此之近,只怕根基原本就在京都。所以,即使你们四年前用了假的名姓,但只要他们在京都稍加打听,便会知道你们姐弟的真实身份。而你们此番突然回去,必然会引起很多人的注意,消息一旦传入那些人的耳朵,就危险了。”
左丘抬起眼,跳动的烛火映在黑黑的瞳眸中,使她的脸骤然鲜活起来,“爹所想的,其实也正是我担心的,但作为武者,我们姐弟不能明明被人所害却不能报仇,明明是自己的财产,却要眼睁睁地被他人抢占,这样隐姓埋名的一辈子我不甘心,爹,不如这样……这个办法虽然不一定奏效,但总能搏一搏,您说呢?”她把自己的想法详详细细地说给木风。
木风思谋好一会,才点点头:“这么做虽然有些冒险,但也算个法子,既然你决心已定,那就这样吧,我让你李叔把镇子上的事好好安排安排,免得到时候出岔子。”
他对左丘一向放心,她虽然不过十二岁,却一直让他有着与自己是同龄的违和感,他觉得左丘成熟得让人觉得可怕。
叶家的事,他相信左丘肯定能解决好,叶云龙已经官至从二品,他绝不会为了一点儿财产而置自己的官声于不顾,任由二房夫人对姐弟俩为所欲为。
虽然庄子的事她还没有解决的能力,不过没有人能一辈子做缩头乌龟,该面对的总要面对,就像自己一样——颠沛流离地生活十几年,总要有个清算,或早或晚而已。
想到这里,木风长长地叹息一声,但愿这小姐弟俩能够平安度过这一关。
虽然木风不说,但左丘知道,木风的事情一定比她们姐仨的还要复杂,自己姐弟回京的事一旦闹大,是不是会影响到他?她试探着问道:“您去京都,会不会……”
木风温和的一笑:“灯下其实更黑,也许京都比这乡野更为安全,在镇上久了,我早该动一动了,新酒楼后面有个院子,我和小米会搬过去,若有什么事,你就到那里找我。小丫头放心,快去睡吧,明后两日咱们再跟你李大叔合计合计,把细软收拾收拾,大后天就走。”
这几年,李大叔虽与木风兄弟相称,但在他心里,木风永远是他的主子,所以,只要木风说走,那么他一定会立刻帮着打包行李,安排行程。
于是,一天用来告别文馆和武馆的先生、武师,以及小伙伴们,一天用来收拾金银细软。
第三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木风便驾着马车带着左丘三人离开了风起镇。
“姐,那些朋友以后都不能见了吗?”小雨对失去的小伙伴始终感到遗憾。
左丘道:“能见,咱们这次顺利回到叶家之后,如果在几个月内没有人找你我的麻烦,你便可以去找他们玩了,”那个山庄的存在始终都是威胁,为了不连累无辜,她只能暂时斩断小雨的友谊。
“爹爹和小米姐姐不能见,他们也不能见,真是麻烦,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杀得过那些人,”小雨使劲地眨着大眼睛,不想让眼泪的潮气涌上来,红润的小嘴撅得老高,看似委屈可爱,说出的话却是带着发自内心的阴狠。
小米捏了捏他的包子脸,笑道:“小雨不要急,你的武功进步这么快,那个日子一定不会太久的。”
“切,少来啦,骗人!姐姐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武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练成的,你哄我有什么用,我又不是小孩子,”小雨拨开小米的手,对她的说辞嗤之以鼻。
木风在车厢外哈哈大笑:“小雨果然长大了,为父心里甚感安慰。”
小雨捏着鼻子应道:“都是爹爹教得好!”他这学的是小米,每当有人夸小米的武功进步快,她就会这样说。
“臭小子,竟然学我,看我不揍你。”
姐弟二人打成一团……
中午时分,马车进了京都的城门,径直向东市驶去。
给叶家二夫人送货的那位客人做的是脂粉生意,所以,只要在东市旺铺地段找到那间脂粉铺子,便可以找到陈家。
陈家的铺子是由叶家在经营,叶云龙和叶昱名的名声响亮,所以几人很顺利的便找对了地方。
马车在路旁停下。
木风让小米在里面藏好,姐俩下了马车,三人一同大摇大摆的出现在铺子里。
一位少妇打扮的女人迎了上来,热忱的给爷仨介绍道:“三位客官要点什么?本店的脂粉是京都最好的,价格极为公道,小姐喜欢哪一样?奴家可以给小姐试试。”
铺子里香风阵阵,几个客人都是娇滴滴的女子,木风颇为不自在的问道:“请问,掌柜的在吗?”
“在的,客官稍等,奴家这就去叫。”女人一阵风似的进了铺子里间。
盏茶的功夫,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快步走了出来,他向木风打了一躬:“客官有什么吩咐老朽的吗?”
“老丈,”木风还了一礼,“这两个孩子是我在沣城时捡到的,刚带回家的时候,两个孩子精神恍惚,不知自己姓甚名谁,近日突然想起自己姓叶,是京都人。在下听说叶家在四年前的确丢过两个孩子,但叶家是官身,在下不敢贸然前去,所以想来这里做个求证,让陈家先认一认,若果然是叶家的公子小姐,还请陈家人来给在下做个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