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斐对着于成牟的姨娘的背影甩了一鞭子,笑道:“还‘言尽于此’呢,表妹,你们侯府的规矩该紧一紧了。”
于婉意的眼里闪过一丝阴霾,低头想了想,莞尔一笑:“表哥说的也是,走吧,我们回京,既然打了赌,表哥可要用功了哦!”
此时,左丘看向她的眼神有几分艳羡,这女孩柳眉弯弯,杏眼波光粼粼,鼻子挺翘,娇唇粉嫩,就连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一举手一投足都挥洒着大家气度。
想到自己当年大口喝酒、大块吃肉,跟男人比体力,跟屠夫比血腥,与枪相伴,和狗同住,左丘忽然感到有些汗颜,默默感慨道:这才是女子呢!国色天香,风姿绰约,仪态万方,蕙质兰心……不过,年纪好像小了点儿,这古人似乎都很早熟嘛。
杨斐跋扈、喜怒无常,他的白衣表哥深沉,于婉意虽然看起来有些假,但的确温柔娴淑,似乎还是于成牟比较中规中矩,但也是憨性使然,她在脑子里把接触的这几个年龄与自己相仿的孩子的性格挨个分析了一遍,给自己日后的说话行事找了一个参考。
“小狗儿,从今日起,你不必回京城了,在这里赁间院子,给你少爷我好好看着这姐俩,别让他们跑了,婉意,我们走。”
杨斐得意洋洋的看了左丘姐弟一眼,拔身而起,落到马背上,一扬鞭子:“表妹,快跟上,驾!”
他就这么走了,把于婉意晾在原地。
看着她掩饰不住的错愕,左丘咧开嘴角无声地笑了。
于婉意在转身的刹那看到她的笑容,脸色一沉,脚步一顿,一只纤细的小手高高的扬了起来:“你这……”她只说了两个字,声音尖锐,很有些马上开骂的意思,却又立刻闭上了嘴,顺势用举起的手扶了扶发髻上的钗环,让侍女搀扶着上了车,也走了。
左丘目瞪口呆:做淑女真不容易,痛快的骂个人也不行。
小狗儿眼巴巴的看着其他护卫扬长而去,摸了摸红肿的脸,揉揉刚刚摔伤的膝盖,狠狠地瞪了左丘姐弟一眼:“小乞丐,说话就要算话,别找不自在,杨家可不是你能得罪的。”
好汉不吃眼前亏,因为害怕所谓的先天高手,他的态度软了下来。
左丘懒得理他,拉着小雨给孔先生鞠了一躬:“今日谢谢先生,给先生添麻烦了。”
孔先生摇摇头,一一摸过姐弟俩手腕上的经脉,担忧地说道:“竟然一丝也无,邱姑娘……唉,武馆在镇子最东面,最大的那个院落便是,束脩每月五两银子,唉……”他摆摆手进去了。
束脩?是学费吧,五两?这也太贵!
左丘皱皱眉,摸了摸袖子里剩下的散银,里面只剩下六两多一点儿的银子了。
生活费、学费都是问题啊!
左丘心事重重的带着小雨走出胡同,上了大街。
“姐,孔先生为什么告诉我们武馆在哪啊,我们还需要去武馆吗,不是有……”
“小雨,”左丘打断了他要说的话,扫了一眼跟在后面的小狗儿,见他离自己有些距离,便蹲下身子,耐心的说道:“那些是咱们姐弟俩的秘密,连父亲都不能告诉,一旦有人知道了,只怕我们姐弟俩个还会被坏人抓走,所以,去武馆只是搭伴练武,做个掩护,知道吗?”
说起被坏人抓走,小雨吓得一哆嗦,姐姐被棍子打倒,自己被水淹没的情景立刻在小雨的脑海里再现了一次,“姐,姐,我,我不说,什么叫,叫掩护。”
左丘把心事先放到一边,将‘掩护’这个词的涵义,掰饽饽说馅儿的讲了一通……
“姐,这是什么味儿,好香,阿嚏,阿嚏!”说教很枯燥,小雨很快转移了注意力。
“笨蛋,乞丐就是乞丐,油炸辣椒都不知晓,”小狗儿跟近了,在后面忽然接道。
“你才笨蛋呢?瞧瞧你的脸吧,哈哈哈……”小雨抓紧姐姐的手,转身夸张的大笑起来。
小狗儿这副惨样本来就很引人注目了,经过小雨这么一闹,有些人干脆停下脚步,对着他指指点点起来。
“我告诉你们,杨家饶不了你们,小爷先去找地方,你们给小爷等着啊!”小狗儿终于觉得自己扛不住这种压力,丢不起那人,放了句狠话,跑了。
“姐,他会不会还来欺负咱们?”小雨担忧的问道。
左丘摸了摸小雨的头,问道:“既然害怕他,刚才为什么骂他?”
“呃……谁让他骂我笨蛋了!”小雨倔头倔脑的回道。
左丘失笑,说道:“他以为咱们有和父亲一样厉害的人在暗中保护咱们,所以他不敢轻易对咱们怎么样,但小雨也不可以挑衅他,因为我们并没有人保护,你懂姐姐的意思吗?”
提到父亲,小雨有些黯然,但还是乖乖的点了头。
“走,姐姐给你做好吃的去,咱们也去买些辣椒。”
“好哦!做什么吃的?”
“香辣兔子腿,好不好?”
“好!”
左丘喜辣,唯二的业余爱好是做川菜,仅有的副业便是享誉N城的正宗川菜馆——‘天椒无双’。
姐弟俩在杂货铺里买了辣椒、八角、小茴香、花椒、葱姜等调料,又买了些萝卜,然后手拉手回了家。
院子里已经挂上了衣服和床单、被单。
那个女孩正静静的坐在院子里发呆。
见姐俩回来,她赶紧站起来,拘谨的道:“回来啦,我洗了衣服,我……”她似乎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谢意,浓密英挺的眉毛下,那一双凤眼写满了感激,忽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恳求道:“我想留下,请小姐和少爷收留我,我什么都能做。”
倒是个干脆的性子!左丘拉起她,“进屋子说话,”她把手中的香料和萝卜放下,一边忙活着,一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多大?是什么时候从庄子里逃出来的,怎么逃的,为什么抓你们,抓你们做什么?”
她的这一长串的问题一出,那女孩的脸色立刻变得煞白,转身便向外跑去。
左丘的反应当然比她快,一把抓住她,盯紧了她的眼睛:“两个月前,我也是从那里逃出来的,不过是从前面的庄子,也可能是我逃跑的时候才给你了机会,懂吗?”
“两个月前?”那女孩镇定下来,若有所思:“我叫小米,十岁,是个弃婴,八岁之前都是乞丐,抓到庄子后,一直在学武。我的确是在两个月前逃出来的,那时庄子里的人突然全部转移,在船上的时候,趁人不注意,跳到江里,我的水性好,他们没找到我。”
嗯,果然!左丘手下不停,切萝卜,卸兔子腿,剁兔子骨头,又问道:“学武,那不是比做乞丐好么,为什么要逃?”左丘淘了米,点了灶坑,“会烧火吧,”她问小米。
“会!我也会煮饭!”小米答得很快,嘴角翘了起来,有用便能留下来,她捋了捋袖子,在灶坑前坐下,熟练的添起柴来,火光映红了她的脸,使她看起来有些粗犷,“不逃就会死!因为我们只有杀了周围的姐妹兄弟,才能证明自己有用,才可以在庄子中活下来,继续练武,今天我杀别人,不知道哪一天我被别人杀,所以,我一定要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