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头上,青衣俊逸,眉目俊朗,一手撑着竹竿,轻轻滑动小舟。
身后的船舱里,悉悉索索一阵响动。
墨池等了半晌,将周围的结界撤了,顺便催了声:“好了吗,有没有用?”
“好了好了~!”
一个容颜清丽的姑娘欢快地从船舱里奔出来,身上的彩衣粉紫相间,绣着茯苓与海棠花,枝桠交错,颜色清新,绣工绝代,将她衬得更是明眸皓齿,眉目如画。
她大方地旋转一圈,嘚瑟道:“看!我变回来了!只是啊,变化之后才发现竟然没有衣服穿,还好早初买了件瑶光茯苓裳放在镯子里,这下可真是救了急了。”
墨池眯着眼欣赏,点头称赞,又道:“好看,不过要是再带上我送你的珊瑚耳坠的话,就更漂亮了!”
菲菲想起当时跟他闹别扭的原因,面上一红,直接道:“我把它给小炎了!”
墨池斜睨她一眼,修长的手指在船舷上敲了敲,绕过耳坠的事儿,问道:“如今窕鱼也找到了,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菲菲一下子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闷闷道:“你不是知道么。”
从紫阳山出来的时候,她便已经做好了决定,那就是找到馥嘉林。
至于找到他的原因,菲菲自己心里最清楚,孽龙是自己放出来的,所以她认为自己是间接害了馥嘉林的罪魁祸首,否则只是少年梦里的一场单相思,成与不成,左右不过美梦成真与梦醒的区别,何至于落得现在这样的下场,不单身不由己,还入了魔,叛出了师门。哪怕这里面也有馥嘉林自己执念深重的原因,可说到底,她背了良心债,不还,不安。
这事儿的前因后果,她与桐行知讲过。这位本在湘廉峰将养多年的老人知道了这些,更像是老了十岁。
馥嘉林那个小子入了山来,就经常到他的竹屋里来坐坐,有时候是送些用具,有时只是纯粹来陪老人家聊聊天,解解闷。这山里,比不得城中热闹,白日寂静,夜晚就算的上是寂寥了。虽然平日里有嗷嗷的陪伴,可他还小,馥嘉林的到来总是能给那清冷的小竹屋增添许多的热乎气。久而久之,桐行知便将他如至亲后辈一般看待了。
眼下出了这样的事儿,他心里不好受,总在夜里睡不着,坐起来披着一件薄衣,在院子里一坐一宿。菲菲把实情告诉他之后,他心里反倒好受了许多。
是啊,那孩子自己算是一路看着的,怎么就会错了眼?应该就是那条孽龙唆使的,还乱了这孩子的心性,生生将他给毁了。
于是菲菲出发前,桐行知千叮咛万嘱咐,托她务必将馥嘉林找回来,别再被孽龙控制,那样的命运比死还不如。并且拿出一盒珍藏多年的修为冰晶,一打开,里面都是黄澄澄的,吓得菲菲说什么也不敢收,连说贵重。
只是老人执意要给,说是以前的恋人留下的旧物,放着徒添感伤,给了她,若能炼化了增些修为,将来对付起孽龙来就多了几分把握。
见再也推脱不得,菲菲只好暂时收下,郑重地收在了九转玲珑镯里,并没有打算去动用。这次出了紫阳山,也是桐行知给指了条明路,先寻了这能帮人化形的窕鱼,再去找找馥嘉林和孽龙的线索,想必他那样出众的人儿,总留了些蛛丝马迹在路上。
其实本来这些都是她自己的事儿,将墨池也扯上,心里就有些过意不去。
不过墨池一句话就打消了她的犹豫:“不陪你,总不能就让你一只兔子满街蹦跶着去吧?”
菲菲汗颜,说的也是,于是二人便结伴上路了。
眼下见他问起打算,菲菲有些气闷,先前定好的路线,莫不是这小子临时变卦,有了其他的想法?于是道:“你若有别的事情走不开,我就一人去找他吧,反正现在身形也恢复了,行走起来便利地很。”
墨池心里确实是不愿意菲菲再去找馥嘉林的,上次争吵之后,菲菲气说心上人是馥嘉林之后,他真的很生气,也曾决心放下心里关于她的一切。
可是人是拗不过心的。
明明想去关心,却不得不做出一副疏离的样子。明明放不下,却一遍一遍麻痹自己早已忘却。
太难了。
尤其那一晚,跟桃溪石桥上大醉一场之后,他想通了,他信不过除了自己之外的其他人能给她幸福,所以他要霸道的把她抢过来!
下了决心,那么就要付诸于行动。陪她出来,就是计划的第一步。
腹黑的狐狸心里再不情愿,脸上也堆起了“虚伪”的笑:“哪儿能呢,族里的事务都有人传讯给我处理,不会没空闲的。再说你身子才刚好,一个人上路,我也不放心。”
“那我们接下去``````”
“肯定是去找馥嘉林了,我一万个赞成!”墨池身子突然一个前倾,差点靠在她的身上,“哎哟不好意思,刚才船被浪推了一下,我没坐稳,你不会介意吧?”说完还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她的脸色。
菲菲无语地抚了一下额头,道:“没关系。”娘的,同在一条船上,你坐着我站着,浪打来我怎么没感觉???
两人简单地规划了一下接下来的行程,就将船还给了之前的那个渔哥儿。将他从另一条船上招呼过来的时候,菲菲看到渔哥儿的眼中充满着震惊,载着两人重新回到岸上的时候,还忍不住偷偷问了墨池:“怎么突然冒出来个天仙般的人儿啊?小哥你刚才抱着的那兔子呢?”惹得墨池与菲菲相视大笑。
来到离瘦湖最近的青枫镇,找了个酒楼点了一桌酒菜,趁着小二上菜的空儿,菲菲问道:“小二哥,请问从这儿往风陵渡怎么走?”
据墨池指使手下搜集来的消息来看,风陵渡似乎是孽龙千百年前某个手下的据点,至于他本人的住处,由于时间久远,已经不那么好打探了,只留下些零星线索,追查下去颇有难度。不过目前也没别的好方法,二人只能从与这些地方入手了。
小二摸着脑袋想了想,也不敢肯定地道:“风陵渡``````这个地名儿好生熟悉,就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了。”
墨池取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柔声道:“好好想想,要是记起来,这锭银子就归你。”
小二见了这好大一锭银子,还有什么想不起来?脸上的表情立马鲜活了起来,连说带比划道:“是有这么个地方,只是那里荒凉已久,都没有什么人去坐船了,人们也就渐渐不再提起。不过您二位今儿算是问对人了,我祖上就是从那一带迁到这儿来的,我常听家里老人提起,对那儿是再熟悉不过。从这里到那边,要顺着官路走上好久,翻过两座山头,可不是那么容易到的。”
打听了基本的行进路线,想来再细致的也问不出来,毕竟是迁来这里好久的人家,夸了好大的海口,还不是为了桌上的这锭银子。
正想打发他退下,街面上却忽然热闹起来,敲锣打鼓,人声鼎沸,像出了什么稀奇事儿。他们的座位靠窗,将头探在外面,街上的景物一览无余,只见一行人敲锣打鼓地走过,皆垂头丧气,还沿途散发着小纸片,走到街口的时候,还往墙上粘贴告示。
菲菲是个好事儿,赶紧问小二:“这下面出了什么事儿啊?”
小二刚收了桌上的那锭银子,心情极好,因此她问什么都是有问必答,一听菲菲感兴趣,就添油加醋将事情说了:“那是镇上李府的千金病了,家人到处给她找人治呢!”
墨池也有些纳闷:“既是病了,何不去请大夫,在街上这样行事,病就能好?”
小二神神秘秘道:“她那‘病’啊,不是病!是撞邪啦!一般的大夫治不好,李府上的人没办法,只能以这种方式,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奇人异事,能给她看好了。哎,也真是可惜,据说这李家小姐,可是家里的独女,一家人看的跟眼珠子似的,长得也是如花似玉。没病的时候,刚跟隔壁县的知县儿子订了亲,眼下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亲事估计也要打水漂。”
话一说完,菲菲就替那个李家小姐惋惜起来,叹了一口气,忽然扯了扯一旁老神在在的墨池袖子:“呐,既然是不干净的东西,这事儿又让我们碰上了,怎么着也是个缘份,要不我们看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