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弦琴声悠扬,澹台无尘再次沉浸在这琴声里。还是那个阳光灿烂的午后,那个把自己挡在身后的美丽女人,那软糯卑微的恳求,以及一地鲜红。澹台无尘浑身都在发抖,梅珞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低头抚琴。
梅珞之所以能奏出幻境之音,主要是因为她在琴音中能感受到听琴人的情绪。根据那些情绪,奏出相配的曲调,用相配的曲调,引导听琴人的情绪。而梅珞此刻却只是顺着澹台无尘的情绪弹下去,并未加以引导。
尽情地痛苦、恨、愤怒吧,等这一切过去,好好生活。
澹台无尘看到一个人跌跌撞撞闯进来,跪在母亲身旁。眉目英俊的青年,面如死灰。这是他的父亲,不敢带他回澹台族,亲手将儿子送给他的朋友做徒弟。澹台惜的朋友同澹台惜一样,也是个庸庸碌碌的人,给澹台无尘的,不过是日日温饱。如果他根骨不佳,如果他没有遇到后来的师傅,澹台无尘不敢想象今日的自己会是怎样。
澹台无尘从父亲的朋友那里离开,没有告别。发现了自己的失踪,澹台错怕是松了一大口气吧。澹台无尘心想。直到澹台无尘少年有成,有族人发现根骨奇佳的少年是澹台族的血脉,才被族长下令接回家族。澹台无尘对回家并不抗拒,因为只有回去,才可能找回丢失的记忆。
祠堂里那个行将就木的老叟,澹台错,像个笑话多过于像个错。直到现在,澹台错的老婆依然视自己为眼中钉,可惜她没有能力像当年拔除母亲那样除掉自己。而澹台错,也许还曾期望过自己永远不要回到澹台族,这样,就没有人会出现在他的眼前,提醒他,曾有个一心依赖眷恋他的女人因他而死,提醒他,他的软弱,是多么严重的错。
澹台错时日无多。澹台无尘计划在他撒手人寰的时候,送那个女人跟他一起走。在这之前的日子,是他给澹台错的机会。澹台无尘对自己说,如果他杀了那个女人为母亲报仇,即使他一文不名,即使他被天下所不容,也会是他的父亲。
澹台错羡慕梅珞。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在遭人绑架时候,毫不慌乱,理所当然地与自己调侃,理所当然地享受墨族体贴周到的待遇。不见得她有多么乐观坚强,而是因为她对自己的父亲有强大的信心,相信那个带她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男人,一定会护她周全。
晚上睡觉前,梅珞一拍脑袋,居然忘了把剩下的故事给澹台无尘讲完。他还不知道叶开和傅红雪最后都放下包袱,过上了安宁的生活。
可惜原来的玉简用掉了,这次澹台无尘离开的时候,甚至连块最普通的玉简都没有给她留。梅珞撇撇嘴,真是用过就扔。
这次的绑架事件,让小秋和梅珞第一次真正意识到了武力值的重要性。这次在墨族,大家全身而退。如果还有下次,会不会因为自己的弱小,害了全家。
小秋的天剑玉符已经认主,所以梅君之也看不来端倪。只是说轩辕翊风一代剑神,不会坑个小姑娘,至多就是难一点儿罢了,没事多参悟参悟,总有好处的。小秋咬牙切齿,这也叫难一点儿?他可是把玉符给自己以后,就连饭都不敢来吃了。
话虽如此说,却仍每日参悟,从不懈怠,虽未接触天剑皮毛,对剑意领悟的程度倒确实有所提高。
证实了这玉符是个好东西,小秋就参悟的更勤了。在那甬道里,从一开始的原地不动,到可渐渐前行,虽然走的深了,仍会感觉不适,但这些进步,对小秋来说,是得到天剑剑法,成为女剑神的希望曙光。
“我能感觉到,我已经离天剑越来越近了。”小秋对金莲和梅珞说。
俩人嗤之以鼻。每当小秋略有寸进,就会十分激动的畅想自己习得天剑,仗剑天下的飒爽英姿。金莲不想打击她,奈何都是亲的不能再亲的人,实在不忍心骗着她。
“剑神给你这剑谱,是因为你菜做的好,不是因为你资质好。他把剑谱给你以后,可就再也没来蹭过饭了。”
“我觉得,你这是赤裸裸的嫉妒。”
“……”
梅君之这样风轻云淡的人居然也有更年期。着看小秋都不太顺眼,总是嫌她练剑的进度太慢。
唉,这是不爱了的节奏么。小秋哀怨的想。十二分努力的参悟那块鸡肋玉符。
那道甬道终于可以走到头了。小秋对作为一名女剑修的光明前途充满期待。
甬道的尽头,是另一条甬道,充斥着无处不在的,更强的剑意。感情这居然是个迷宫。小秋欲哭无泪。
梅先生听了小秋哭丧着脸描述了玉符内的情况,淡定的说,“继续走下去。”
欣慰的是,虽然剑意比之前的更强了些,但小秋参悟的,却也比以前快了很多,所以算下来,走完这段路,与走完刚开始那条路相比,还要更快一些。
甬道之后,自然还是甬道。小秋就要过十八岁生日了,梅君之今年并没有做什么特别的准备。虽说修仙之人大都不过生日,但小秋和梅珞的生日,自从到了梅园之后,在小秋的坚持下,都是有些小隆重的。
今年,小秋的生日,却像是被梅君之遗忘了一般。
金莲和梅珞照旧给小秋过了隆重的生日,只是过生日那天,梅君之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其实他最近总是有些心不在焉,因为平日里一直都是淡淡的,所以表现的并不明显。这种情绪,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无所遁形。
“到底出什么事了?”小秋问。
“我想你们的母亲了。”梅君之回答。
被不满充斥的心一下子柔软下来。却不知该如何安慰。那个生下她和梅珞的女人,因为从未见过,所以从不怀念。
沉默着在古怪的氛围中吃完一顿饭。梅君之离去的身影,第一次看起来那么萧索孤独。
金莲垂着眼眸静静坐着,不愿说话不想动。
小秋靠过去,依偎在她身旁,你也在想我们母亲吗。
金莲叹口气,“我和你母亲在一起的时间里,绝大多数时候都在沉睡,连你父母如何相识都不知道,直到你回梅园之前,我才醒来。现在想起她,也没什么深刻的印象。我只知道,她很爱你,虽然她不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