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刘芙和陈司膳正在商议后一步计划。
“芙儿,现在我们距离复国成功已经越来越近了,今日我收到承训的飞鸽传书,让我们想办法在朝中尽快掌握实权。他也正在鼓动孟昶出兵。”
“二奶奶,您也知柴荣死前作了周密的安排,虽然我和皇太后共同听证,皇太后又事事都听我的,但是最终能决定事情的还有朝中三位宰相,和赵匡胤、韩通两个手握兵权的大将。即便伯伯说服孟昶出兵,也很难从实质上打击到后周政权。”
“我明白,所以我们要作出周密的计划。”
“什么计划?”
“首先要让这五个顾命大臣内乱,尤其是两个掌握兵权的武将,赵匡胤虽年轻,但为人狡诈多谋,韩通恐不是他的对手,所以先要将赵匡胤孤立起来,让其他四人将他排挤出去,然后逼他交出兵权给韩通,我们只要将韩通握在手里,其他三个文臣就不足为惧了。”
“要将赵匡胤排挤出去谈何容易?”
“他毕竟是这五人中资历最浅的,而且他是归德军节度使,有属地,完全可以让他先回属地,不用驻京。”
“回属地归德府?”
“没错。”
“下一步也是最重要的就是搞乱政权,皇上现在才不过6岁,难保他人无僭越之心,若让这小皇帝也病故,断了柴氏香火,政权一乱,我们就能乱中取胜。”陈司膳阴险地说道。
“可是,二奶奶,皇上如此年幼,这样做是否太残忍了?”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芙儿,记住,走到这一步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现在承训在孟昶处甚为得势,又手握兵权,到时再联络上北汉和契丹,里应外合,大事可成。如此良机,切不能错过,否则小皇帝一旦羽翼丰满,后周政权一旦稳固,我们就很难有机会了。”
“嗯,那请二奶奶继续在皇上的饮食中做手脚吧。”刘芙不忍道。
“放心,我都已经配置好药物了。”
第二日,早朝。
宰相范质上报说,新皇登基,不宜再起战事,因多调养生息,加强经济、国防建设,适当减少军备开支。
小皇帝坐在龙椅上,吧嗒吧嗒地眨着眼,他不知道大臣在说什么,但是皇太后告诉他,要一直正襟危坐着,直到早朝结束。
刘芙在帘子后道:“范大人所言甚是,所以太后和哀家都认为,若是军中统帅又任节度使的,可以不用驻军京城,而去属地打理政务,各方安定,则天下太平,皇上才能安心。”
符太后只是点点头,并未答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刘芙与大臣们在朝上议政,符太后基本没有意见。
刘芙瞧众臣不吭声,于是又说:“据哀家所知,赵将军是归德军节度使,在归德府有属地,先前有人奏报,归德府事务堆积如山,百姓不能安居乐业。先前赵将军忙于战事,现在国家修生养息,哀家觉得要劳烦赵将军抽空去关照一下归德府了。”
众臣没想到皇太妃居然那么快就反应过来,居然还联系到了赵匡胤。
范质则在一旁窃喜,因为这正中他下怀。他认为手握兵权的大将一直留在京城,留在年幼小皇帝的身边太过危险,尤其是赵匡胤,年轻气盛,手下的幕僚心腹又多,实是大患,而且赵匡胤将自己的老朋友张永德排挤出去,范质心里实在不舒服。
其他两名宰相王溥、魏仁辅也甚为小瞧赵匡胤,虽然赵匡胤战功显赫,名声大噪,但是年纪实在太轻,资历实在太浅,无法与他们三人相提并论。范质在后唐时期就考中进士,入朝为官,周太祖郭威时期已经出任兵部侍郎,枢密副使,辅助了好几代国君。王溥也是三朝宰相,深得周太祖郭威器重。
韩通本就是牵制赵匡胤的,对赵匡胤也较为忌惮。
如此一来,朝中重要大臣对刘芙的建议都默不作声。
刘芙见众臣没反应,知道此事真是可成,于是问一旁的符太后,“太后,您怎么看?”
“妹妹的想法有些道理。不知赵将军如何考虑?”符太后问道。
赵匡胤见众臣不说话,知道这是刘芙给他下的套。不过当下自己手握兵权,他处又有属地,却长期驻京,确实容易引起旁人猜忌,何况自己在顾命大臣中的资历、辈分最低,又是挤走先皇的女婿张永德才坐上现在的位置,难免遭人非议,有些谣言甚至说是自己谋划了“点检当天子”一事用于排挤政敌张永德的。
于是赵匡胤只能顺势道:“太后、太妃娘娘所言极是,现在新皇刚刚登基,百废待兴,确实不宜与周边国家大动干戈,而应调养生息以待后事。臣长期不在归德府,那里确是公务繁多,事务堆积如山,需要臣亲自前往处理,希望太后、太妃娘娘能准臣离京,去往归德府。”
“赵将军能有这等忠心,实属不易,毕竟京城各方面条件都好于归德府,但是那里确实需要赵将军这等人才才能治理妥当。”刘芙连忙应道。
“是啊,请赵将军放心,京城有我们三个宰相还有韩将军在,必能确保万无一失。”范质在一旁怂恿道。
“有范大人的话,赵匡胤就放心万分了。”
“只是赵将军的家人都在京城,若都随你去归德府,恐多有不便,万一日后不久你又要归朝,家人搬来搬去甚是麻烦,不如赵将军的家眷都留在京城吧。”刘芙恐赵匡胤有何异动,于是想将其家人留下,以便关键时候有所牵制。
赵匡胤怎能不知刘芙所想,其实他也没想离京很久,因为他非常担心刘芙会在朝中兴风作浪,但是当下这种情况只能先答应去归德府再说,于是连忙道:“那是自然,臣去归德府是处理公务,带着众多家眷也不甚方便,他们还是留在京城吧。”
“赵将军能如此想,那是最好的,一方面可以给朝中众臣做个表率,另一方面也可以为皇上分忧。”刘芙应道。
“谢娘娘体恤!”赵匡胤无奈道。
赵匡胤明白这是刘芙行动的第一步,将他赶出京城,然后掌握禁军大权。现如今皇上又在刘芙的掌控之中,皇上如此年幼难免不会有性命之虞,但是去归德府又是势在必行,看来必须立即采取行动了。
当晚深夜,一个黑影潜入皇宫,偷偷地进入了皇太妃的寝宫,此时刘芙正在福宁宫中与皇上和皇太后用晚膳。
黑衣人不是别人,正是赵匡胤。
刘芙的寝宫奇香扑鼻,不觉让人陶醉,赵匡胤愣了一会儿才开始在宫中翻找起来。突然想起当年刘芙小的时候,是在枕头底下发现了龙鳞宝匕,于是赵匡胤来到床头,翻开玉枕,果然,那把后汉国宝龙鳞匕首就在那里。赵匡胤拿起匕首,仔细端详了半天,匕首手柄和套身上都刻有龙鳞图案,龙首则在手柄端,龙眼由夜明珠镶嵌而成,真乃稀世珍宝。
没错,这位皇太后正是前朝皇帝刘承祐的女儿刘芙。
正在此时,外面突然有人开门,赵匡胤顺手将龙鳞匕首藏入怀中,躲到床帐后面。
“今日哀家感觉甚累,帮哀家把热水倒上,哀家要沐浴。”原来是刘芙用完晚膳回来了。
于是一群宫女开始忙进忙出了,在宫里支上澡盆,倒上热水,撒上芙蓉花瓣。
刘芙褪去衣服,进入盆内。
这一切都被躲在角落里的赵匡胤看到了,他本是准备待宫女退出后,和刘芙好好谈一谈。但未想刘芙居然更衣沐浴,宫女又多,现在想离开也走不了了。
看到那白皙清透的肌肤让赵匡胤不觉耳根发烫,赶紧撇过头去,闭上眼睛。
刘芙在澡盆里泡了一会儿,想到自己的复仇之路艰难险阻,赵匡胤又被自己赶走,心中烦闷,于是让宫女们都退下,好静一静。
宫女们都离开了,只剩下刘芙和赵匡胤,这本是赵匡胤摊牌的绝佳机会,可是现在刘芙正****着身子在沐浴,怎么也不适合和她谈话。如果现在就离开,恐怕被刘芙发现,更会惹出麻烦,一时进退两难。
这时,竟听到刘芙自言自语道:“赵匡胤,赵匡胤,本来每日在朝堂中还能见到你,想你的时候可以把你召到宫中议事。现在可好,我亲手把你赶出京城,让你远离我,你可知我多么的不愿意,你一定非常怨恨我吧。你知道吗,我多么讨厌自己是刘芙,多么讨厌自己背负着国仇家恨,多么讨厌自己还活在这个世上,我好希望自己那时就死在你的怀中,然后变成宋莲,永永远远地守在你的身边。你知道吗,我有多喜欢你,每日在朝堂上见到你,听到你说话,是我存活在这黑暗复仇中的唯一寄托,可是现在你也要走了,我该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听到刘芙如此说,赵匡胤吓了一跳,他从未想过刘芙居然,居然喜欢自己。不觉退后了一步,竟碰到了床栏,发出声音。
刘芙一惊,转头顺着声响望去,竟看到一个黑衣人,刘芙正欲大叫,那黑影瞬间冲了上来,用手捂住了她的嘴。灯光下,刘芙定睛一看,大惊,竟然,竟然是赵匡胤,刘芙几乎要晕厥过去。前一秒,还在表白的人,后一秒,却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而且自己还未着衣物。
赵匡胤被这一状况也吓了一跳,他本能地冲出来拦住刘芙呼叫,完全没顾及到刘芙还在沐浴,这一下不免看到了不该看的。
赵匡胤定了定神,轻声道:“不要出声,否则。。。”
刘芙点点头。
赵匡胤放开手,然后转过身拿起一旁的浴袍递给刘芙。
刘芙披上衣服,从澡盆里出来,竟不觉羞红了脸。自己喜欢的人,跑到自己的闺房中,还看到自己在沐浴,让一个年轻女孩如何能不心跳加速,两扉通红。
刘芙完全忘记了自己还是皇太妃的身份,怯怯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在你回宫前,就进来了。”赵匡胤背着身子,不好意思地说。
“那,那刚才我说的话,做的事你都看到了?!”
赵匡胤点点头,但立即慌张地解释道:“没,没,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
那一瞬,宫中寂静万分,只听到两人急促的心跳,加上那奇特香味,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好一会儿,两人才缓过神来。
刘芙走到赵匡胤的面前,道:“你都听到了是不是,你都知道我是谁了是不是,你偷偷来我宫中为了什么?”
刘芙的浴袍是白色丝绸所制,烛光下,那妙曼的身姿若隐若现,搅得赵匡胤甚是烦乱。
赵匡胤定了定神,取出怀中的龙鳞匕首,道:“我就是来找这把匕首,以确定你的身份的。至于刚才你自言自语的话,我没有听清楚。”
刘芙知道赵匡胤是故意否认的,毕竟那些表白的话确实太过私密。但是事已至此,刘芙也不想再隐瞒什么了,于是走近赵匡胤,道:“我的确就是当年你在路边救起的小女孩,后汉的公主刘芙。”
见刘芙靠近自己,赵匡胤的呼吸不自觉地急促起来。
刘芙继续道:“没错,我就是来这里报仇的。现在你成为我报仇的障碍,所以我必须让你离开京城。”
“那你得逞了,可是后面我不会让你继续得逞。”赵匡胤不自觉地紧张道。
“将军,你是不是很紧张?”刘芙碰了碰赵匡胤的手。
赵匡胤不自觉地躲开,后退了两步。
“你很怕我吗,既然你都听到了,我就不怕承认,我从很早很早的时候就开始喜欢你了,希望有一天能够和你在一起,可是,可是。。。命运决定了我只能成为复仇的傀儡。”刘芙伤心道。
赵匡胤知道在这样的氛围下,真的很难控制两人的情绪,把话说清楚。
于是走到窗前,打开窗户,一阵微风拂面,吹散了太过暧昧的情绪。
赵匡胤平复了一下心情道:“娘娘,臣今日私闯寝宫,已犯下了灭门大罪,但若是娘娘的身份暴露,恐怕您的复仇大计无望了。”
刘芙知道她与赵匡胤之间,至少现在和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只能是君臣的关系,不可能有其他。但是她真的很想知道赵匡胤是不是有,哪怕一点点喜欢自己。
“你今日闯宫之事,哀家不会告诉其他人的,你想如何?”
“这把龙鳞匕首就暂时由臣替娘娘保管吧,若娘娘想取回匕首,并且让臣三缄其口,臣只有一个条件。”赵匡胤知道即使他现在就把刘芙的身份揭穿也未必有用,因为刘芙背后一定有更大的黑手和阴谋,他必须让他们暴露,并且一次性连根拔起。
“什么条件?”
“臣会按照娘娘的意思离开京城,但是臣手下有不少效忠国家的将士,臣不忍他们和臣一样去归德府,臣希望他们能够全部在京城留任,并被重用,为皇上效力。”赵匡胤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自己暂时离京,一方面可以减少朝臣对他的猜忌和防范,另一方面可以让刘芙放松对自己的警惕,以便观察她的下一步举动,查出同谋。但是自己的心腹必须留在朝廷,否则自己将无计可施。
刘芙也知赵匡胤的心思,一方面她不想立即和赵匡胤翻脸,自己的复仇大计被破坏,另一方面她觉得即便留用一些人,只要赵匡胤不再京中,也起不了太大作用,于是同意了。
“只要你遵守你的诺言,哀家会尽力做到的。”
“好的,臣必将静观其变。那臣先告退了。”
赵匡胤正欲跳窗走,不想刘芙突然道:“等等,赵大哥,芙儿想问一句,若你不是将军,我不是太妃,你会不会喜欢我,哪怕一点点?”
赵匡胤没想到刘芙竟然真的对自己动了真情,可是自己虽然不断地被刘芙所诱惑,有时甚至有些恍惚,但是他的心早已被宋莲占的满满的。
“对不起,娘娘。”说着,赵匡胤从窗户处跳出,迅速消失在夜幕中。
刘芙伤心地落下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