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宾堂。
红木桌椅,几盏香茗,檀香袅袅,本该是温润祥和的大堂内,却是一片冷得让人窒息的肃杀。
主位之上,左边是慈光寺长老肖潇,右边则是叶家骑士长。
众长老都到了,他们肃然无语,坐在萧潇下首,与对面的叶家骑士遥遥对峙。两方人并不说话,冷眼相对。
闻重就在旁边站着,面无表情。
“此子杀我坐骑,我可以当做一切没有发生,但杀我叶家行走却不行,肖长老,你们慈光寺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突然之间,骑士长开口了,打破了整个房间中的沉寂,他声音嘎嘎直响,好似金属摩擦,极为难听,说话中没透露出丝毫情绪波动,却自然而然让人感到一种居高临下的强势态度。
“真像啊。”
萧潇叹了一口气,就吐出这三个字来。
“像什么?”骑士长轻轻一哼,道:“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人就死在慈光寺中,我要个公道,不过分吧,肖长老,你直接回答就好,不要答非所问。”
“我只是突然回忆起一些被遗忘的东西。”萧潇嘴角微微一翘,眼中却没有半点笑意,道:“让我觉得好笑的是,千年已过,叶家的行事手段却丝毫未变,总要做出一副把持大义,公平公正的样子,你说这么多,不累吗?”
轰!
这话一出,叶家骑士几乎同时上前踏出一步,手按在法器上。
“肖长老这么说,我可否理解为是在向叶家挑衅?”骑士长手一挥,止住部下,而后双手分开,靠在椅子上,不经意间,透露出一股把持一切的气势。
“我叶家隐世万年,不曾自封,以灵气枯竭后的红尘世界磨砺己身,始终不曾断过传承,虽然比不过亘古长存的天命家族,也比不过道统惊人的无上大教,却也不是区区一个慈光寺能挑衅的,我把话放这里,此子,交出来,我就当做没听到肖长老刚才的话,如若不然,那就等着开战吧。”
“骑士长莫非以为,这是我一个人的意思吗?可笑。”肖潇平静的道。
在她下首,所有长老都一动不动,用实际动作表达出自己的支持。
“嗯?看来你们对此子甚为看重,是要打算集体庇护了?”骑士长微微一动,扭头看向闻重,道:“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他叫水生,是这大山附近土生土长的农家子弟,怎么?就不许平凡人家走出天资惊人的子弟?”抢在闻重回答之前,肖潇说话了。
丁飞闻言一怔,正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传法长老冷冽的目光刺来,让他如坐针毡,再不敢动。
“真是这样吗?”骑士长淡淡一笑,就在大家以为他不在深究的时候,他却突然转身,对着闻重喝道:“你杀人后为何写下叶雄二字?”
舌绽春雷,声音如虎啸山林,其中带有一种让人想照实回答的魔性,特别是他将音束集中,使得那种魔性更甚,直接轰进闻重灵台。
闻重身躯巨震,本能想要照实回答,此时灵台中大日一动,阳刚气血激荡,立刻让他警醒过来。
“随便写写,水生这名字太土气,换成叶雄效果要牛气很多。”闻重晃了晃脑袋,装作神智受到干扰,脸上显出困惑之色。
肖潇嘴角轻轻一抽,在刚才,她已回忆起很多东西,听闻重所说的内容,只怕叶雄地下有知,也会被气得到吐血。
“好,你很好。”嘴上在说好,但骑士长却没有半点罢休的意思,他点了点头,道:“小小年纪,胆识和资质都不错,让人见猎心喜,正好我叶家也不缺英才,不如开场擂台,一决生死,从此以后,你打死叶家行走之事,一笔勾销。”
“不行。”肖潇面色一寒,道:“他从进入慈光寺至今,修行时间总共才一年半,如何与你家骑士打擂?”
“叶忠,你出来。”骑士长淡淡道。
“是!”下一刻,一个骑士走了出来,他摘下头盔,露出青稚容颜,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与闻重年纪相当。
“我叶家与人赌斗,向来公平,不占便宜,肖长老,你可还有话说?”骑士长背靠座椅,自然生出一股凌厉气势。
“叶忠此子,只怕是叶家难得一见的天才吧。”肖潇眼中闪过一丝冷光,这个叫叶忠的少年,手中长矛犹有血迹,定然是一路杀戮蛮兽进来的,且在叶家从三四岁就可开始修行,只怕其境界,已经越过脱尘境了。
“叶长老谬赞了,我资质太差,跟不上同辈脚步,这才成了叶家骑士。”叶忠说话干巴巴,貌似忠厚,实际每一句话都在打脸。
“好,这场堵斗我接下了。”不想看肖潇受窘,闻重上前一步,站了出来。
“不行,这由不得你做主。”
“年轻人气盛,叶家各位不要当真。”众长老纷纷出言,开玩笑,如今闻重可是众人眼中的宝贝,捧久了都担心会化掉,怎肯让他与叶忠死斗?
“怎么?说好了又想反悔,真当我好脾气不成。”一拍座椅,骑士长霍然站起,整个人好似龙盘虎踞,气势凌厉至极。
“我自己的事,自然能自己做主,这场擂,我打了!”闻重眼睛一眯,转头向着诸位长老道:“我知道各位好意,但恕我不能接受,这是一次磨砺,如果怯了,会在心中留下阴影,我不愿如此,还请大家成全。”
众位长老包括肖潇都瞪大了眼睛,想不到他会如此决定,情急之下,竟是找不到理由阻止。
“不过,我今天用力过度,要打擂可以,必须推迟到明天。”闻重淡淡道。
话虽如此说,但其实他心中已打定主意,准备要趁夜开溜,明知不敌而硬撼,从来都不是他的选择。
“叶忠,过来和你的对手打个招呼。”骑士长转过身,对着叶忠挑了挑眼神。
叶忠点点头,走了过来,他身材稍高,竟然直接走近,将嘴巴凑到闻重耳边。
“小子,明天我会把你撕碎!”他压低声音道。
说完,他的手掌朝着闻重右肩拍了下去。
轰!
手掌刚一碰到肩膀,在场众人都觉得地面一震,好似发生了地震。
随后,闻重脚下的地面裂开,蛛丝般的粗大缝隙蔓延开去。
“嗯?”见闻重一动不动,叶忠眸子中闪过一道凌厉,在其手背,突然冒出道道花纹,像是一些古朴的文字。
“天符境?”肖潇目光一寒,正要出手,就见闻重眉心一亮,只有针尖大小的灵台光芒大放,大日抖动,阳刚气血带着残缺的太阳道则,瞬间涌到肩上,轰然对撞中,将叶忠的手弹开了。
“不错,值得我动手。”后退一步,叶忠面无表情,带起面具后,快步走到骑士长身后,一行人没有多说什么,快步走出去了。
“你没事吧?”肖潇一脸惊讶,将他盯住。
“没事,发生了什么?”闻重脸上还有一丝茫然,刚才被叶忠一掌拍在肩上,他正想还击,却感觉到对方手上突然出现一股极度危险的力量,接着眉心一热,叶忠被弹开,快得让他都没反应过来。
“天纵奇才,脱尘境尚未大成,肉体力量就能同叶家骑士对抗,这要是再吃点老药补气,肯定会更加厉害。”说话的长老负责灵植,此时他目光幽幽,居然让闻重背心发寒。
“错了,最为关键的,是他居然领悟到一丝法则,从而将对方的符文之力抵消,这才是厉害的地方。”另一个长老笑眯眯,感觉像是见到了传世之宝,怎么看怎么让人感觉不舒服。
门外,叶家骑士正在用波动进行无声交流。
“此子不可留,如果成长起来,恐怕再难镇压。”
“不错,不管他是不是那人,也必须斩杀掉,叶忠,你可有把握?”
“放心吧,猎物要懂得放抗,杀起来才有意思,不是吗?嘿嘿嘿。”
......
众人散去之后,迎宾堂只剩下两人,一个站着,一个跪着。
站着的自然是传法长老,跪着的却是丁飞,此时他捂住右脸,眸光冰凉。
“说说看,我为什么打你。”
“因为我想告诉叶家骑士,他的名字其实不叫水生。”
“既然知道,为什么要干吃里扒外的事?”传法长老大怒,须发皆张。
“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把他当成宝,居然宁可为了他,不惜和叶家翻脸,那可是叶家!”丁飞脸蛋扭曲,激动到大叫。
“别说是叶家,就算是天命世家来要人,只要他不愿意,谁都带不走,除非我们长老全部死绝了。”传法长老哼了一声。
“为什么?”丁飞大叫,眼珠都要鼓出来了。
“因为,他是慈光寺未来的希望,你还小,不会明白一个天赋惊人的弟子对于宗门而言何等重要,更不明白慈光寺三字对于我们意味着什么......”传法长老摇了摇头,道:“明天,哪怕是他输了,我宁可与叶家翻脸,也要保他不死,我相信,所有长老此时与我是同一想法。”
“宁愿牺牲自己,也要保护他?为什么?凭什么?”
丁飞咬住唇角,死死不肯发出声音,其眼中,已尽是绝望。
......
是夜,月上柳枝头。
“夜深人静,正好开溜,但是阵法没法打开,是找肖潇好呢?还是找莫雪?”
嘎吱!
就在闻重准备出发的关头,门被人推开了。
门外,站着丁飞,他面无表情,道:“想报仇吗?跟我来。”说完,他转身一动,快速远去。
闻重目光一凝,毫不犹豫的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