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天色已黑,池素轻手轻脚地打开门走进房间,毫不意外地看到姨妈白雅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她连衣服都没有换就直接躺在床上,一架老式的电风扇在一旁咿咿呀呀地旋转着,显然她今天相当疲倦,不但比平时早回家,还一躺倒就睡着了。
她悄悄地掩上房门,又给自己换上了一套棉质的旧薄衣衫,炎热的夏季,透气的棉纱衣裙是最适合的避暑衣物。今年的夏天似乎格外的炎热,池素忍不住有些想念前世她后来跟着杜彻的时候,时常能享受到的空调房间。
可当她真正坐下来,静下心打量起自家这套小屋的时候,又觉得心里早已十分满足:当初白雅的单干调离纺织厂的时候,厂里已经出台了买断套房的政策,于是母女俩也乐得拿出一万多块钱,将这套房子的产权真正变成了自己的。
她突然想起了李厂长方才的话:“我那个傻姐姐,以为跟了个温文尔雅的高门子弟就能获得幸福,却不知道幸福其实从来只能掌握在自己手里,别人给的,随时都能收回去。”
池素下意识地从沙发后面的隐蔽夹层里翻出自己和姨妈的存折,又一次数了数上面的数字,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在她这样的时候、这样的年级,似乎只有手中的财富和胸中的理想,才是她能紧握住的幸福的希望。
她拿起电话,脑海中立刻浮现出林骁容那个熟悉的号码,动作熟练地拨打出去,对方立刻接起来:“喂,你怎么样了?”
池素只觉得心中仿佛又千言万语,觉得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自己似乎应该好好地安慰他,如果能逗他笑一笑也许更好,可李厂长的话就像是一片挥之不去的乌云,笼罩在她的心头。
“没事,不早了,晚安。”她只是简单地蹦出这么几个字,就果断地将电话挂了。
次日一早,池素开始自己的暑期数学班的教学,对方中学果然很有能耐,居然想办法一次召集了上千人,分布在几个相邻的教室里,每隔教室都采用最先进的设备进行投影,一看就是对这个培训班相当重视。池素一见这个架势,心里亢奋中略带了些紧张,讲课的时候反而更加流畅热情起来,一上午的课讲完,同学们反响挺不错,下了课还有不少人围上来问问题。
好不容易可以有时间吃午饭,池素来到休息室,正跟学校的负责老师愉快地聊天,就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在休息室门口露出来。
她扬了扬手:“小路,有什么事情吗?”
小路点点头跑了进来,池素忙对自己身旁的老师介绍道:“这位是我工作的另外一家公司的一位业务助理,非常能干,”又指着老师向小路说:“这位是数学组教研组长肖老师。”
机灵的小路立刻就明白了,轻声道:“池老师,沈总想见您,他知道您今天在这里,所以让我来请您下午讲完课去市中心那边一趟。”她也猜到了平日里低调的池素显然暂时并不希望有太多知道她在朝阳学校里面的身份和股份,于是讲起话来也是五分清楚、五分模糊,正好能让池素听懂,而别的人却云里雾里。
对她这份待人接物的机灵,池素分外满意,她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辛苦你了,早些回去吧,来往的出租车票让沈总给你报销。”
“这个您放心吧,沈总已经说过了。”小路一双眼睛笑得弯成月牙儿,轻快如小鹿般跑开了。
肖老师打量了几眼小路的背影,笑着对池素道:“没想到小池老师这么年轻有为啊,一边的课还没上完,另外一边就惦记上你了。”
池素笑着摆摆手:“哪里哪里,您别笑话我钻到钱眼里去就行了,只怕像我这个年纪,一般人还真拉不下这个脸皮去到处想法子赚钱吧。”
“哈哈,当然不会,”肖老师看着池素,颇有几分感慨,“我儿子比你小上几岁,整天不乐意学习,连上学写作业都老大不情愿的,哪像你,这个年级居然都能出来独立了,真是不容易啊。”
池素笑着同他寒暄了两句,心里却想着:只怕朝阳那边的事情还没有结束。
果然等她回到市中心的朝阳学校,沈通就一脸复杂地找到她:“那个童俊果然是个害群之马,这件事情不知怎么的叫江州晚报给知道了,对方今天打电话来说要安排采访,还有江州三台,也就是那个生活教育频道,也说想了解一下情况。这两个地方,都指明要采访公司负责人。”
“对方想采访,咱们就一定得给人家采访吗?”池素有些迟疑地问道,虽然两世经历了一些事情,可要说到跟媒体打交道,她几乎从未有过经验。
沈通一副有些头疼的样子:“这两家媒体的政府背景都比较深厚,他们想采访什么,自然是很难拒绝的,不然万一把关系给搞僵了,以后咱们还有的是麻烦。别的不说,就说想要在市电视台跟江州晚报所在的江州报业集团旗下任何一家报刊杂志上面登广告,只怕都会受到阻挠。”
这个时代的国企作风,池素多少有些了解,自然明白这些骨子里颇有些自傲的政府宣传企业是多么的不能得罪。可对于朝阳来说,这件事情同样难以抉择。
由于自己还是个学生,平日里公司外面的事情,都是由沈通出面解决的,池素主要负责公司内务和经营企划。倘若池素出面,必然会曝光她是公司大股东的身份,那么往后她再想要平静的学习生活,只怕是不得了。
而沈通出面,则是正中了他暗中老奸巨滑的对手诡计:破坏他致力于教育的良好形象,进而破坏他的商务楼盘开发计划。
“沈叔叔,实在不行,咱们能不能……”池素有些欲言又止。
“我自然早就找人去疏通过了,可内部人士跟我说,这一次可是上头压下来的稿子和题材,他们都是奉命行事。”沈通显然有些暴躁,以他经商多年的能量和手腕,居然都压不平这样一个小小的冲突事件,这件事情中朝阳是被人算计,自己绝对做到了良心经营、毫无理亏,可在毫不知情的人眼里,只怕会觉得他们是利欲熏心,被人揭穿这才亡羊补牢。
两人商量了一番,无果,只得商议第二天再继续讨论。
想不到次日一早,沈通带来了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