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时是阿元领着窦纨去的,只是回去之时却是找不到路了,四处都是陌生的院落厢房,寻摸了许久,窦纨才找到自己住的那一处偏僻无人问津的南院。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春桃听到声音迎了出来:“夫人回来了。”
窦纨望了她一眼:“怎么只有你一人在?”
春桃有些为难地低下头去,轻声道:“菊英去厨里讨要热水,还不曾回来。”
窦纨淡淡一笑,不再多问,向厢房走去,她并非不曾察觉,送来的这两个侍婢怕也只有眼前这个是尽心留下的,那一个并不愿意留在这里,她也不想多问,待休书送了来,就互不相干了。
菊英回来已经是快一个时辰之后了,只是她双手空落落的,并没有带回热水来,一进门就满脸愤愤之色,也不进来与窦纨见礼,径直回了下房里去躺下了。
春桃看不过眼,进去低声道:“你这是怎么了,夫人方才回来还问起你来了,好歹也该进去见礼说一句才是。”
菊英猛然坐起身来,瞪着她:“若不是被她连累,我怎么会在这里,连去丰乐院都被人耻笑,说是老夫人要把我们打发跟她一起赶出去,你却还要我去与她见礼!”
她恶狠狠望了一眼正房,低声道:“今日老夫人都被她气的厥了过去,只怕明日就会赶了她出去了,你还不好好快些收拾了,与我一道去求求韩姬吧,或许还能有活路。”
春桃吓了一跳,掩住嘴道:“老夫人厥过去了?”
菊英咬牙切齿地道:“内堂闹得翻了天了,韩姬说是明日就要赶了她出府去,你竟然还当她是夫人!”
春桃一时也乱了分寸,却是咬着唇犹豫好一会,才道:“就算是被赶出去,也该叫夫人知道才好。”她转身向着外边走去,脚步匆匆。
菊英望着她的背影,气不打一处来,起身翻起包袱里的细软来,恨声道:“你就是再说与她知道又能如何,待我去求了韩姬,你们就等着被赶出去吧!”
正房里,窦纨正在低着头分辨着方才在院中杂草之中找到的几株草药,只怕在这个时代,民间所知所用的草药还很少,远远不及后世那般普遍,只是如此一来,倒是让窦纨有了不少便利。
春桃急急忙忙进来,拜倒在地:“夫人,韩姬发下话来,怕是明日就要让夫人出府去……”她不知该如何说,现在窦府没了,夫人已经没了去处,偏偏韩姬在此时要赶了夫人出去,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窦纨并不惊讶,今日在堂上,韩姬便是一副恨她入骨的神色,不遗余力地污蔑她,自然不会容她再在将军府待下去,赵霖母子也说了要给她休书,给就给吧,即便被赶出去她也会想法子找到活路的。
她淡淡道:“我知道了。”
春桃见她丝毫不为所动,更是着急:“夫人还是想法子求求老夫人吧,先前老夫人答应过要留了夫人在府里的,魏其侯府如今已经被查封了,侯府中已经无人了,夫人若是被赶出将军府去却是无处可去了,只有充作佃客或是为私奴,却要如何是好!”
窦纨微微蹙眉,她忘了,这是在汉朝,不是后世那般开明,若是一个孤身女子无家可归,那就只能卖身为奴,便是有医术在身也是无济于事,还没有女人可以行医治病的。
只是她不能去求老夫人,老夫人今日在堂上因为她的陪嫁之事已经气得痰迷心窍昏厥了过去,此时再去求也是无济于事,反倒让她更是恼怒。
她叹了口气,低下头翻看草药,道:“随他去吧,总有法子度日的。”从来不曾想过自己会成了汉朝一个弃妇,还是处境如此艰难,可是已经是这样了,只有想法子慢慢应付,窦纨自来都是这样的性子,所以当初才选择学了中医。
只是等到上灯时分,还是不见人送了休书来,倒是有仆从送了吃食过来。
仆从扫了一眼偏僻冷寂的南院,把手里的食盒交给春桃:“这是厨里送来的吃食,拿去吧。”
春桃忙接住,却是有些不知所措地问道:“可有什么话不曾?”
仆从瞥了她一眼,哼了一声:“有吃食给你已经是不错了,还指望有什么话。”拂袖便走。
春桃不明白地望着手里的漆木提盒,若是真的要休了夫人,赶了出去,为何还要送吃食过来,前一日还不曾命人送,怎么今日却是打发人特意送过来。
她按捺着心中的惊讶,提着那食盒进了房中,奉到窦纨面前:“夫人,厨里命人送了吃食过来。”
窦纨想了想,放下手里的牵牛藤,点点头:“打开来看看。”不说还不觉得,她被送到南院来后,已经有一日不曾吃过东西,此时真得已经是饥肠辘辘。
食盒里是一碟子饼饵与两碗豆饭,还有几片薄薄的肉干,算不上精致,却也还是热腾腾的。
窦纨不曾见过这些吃食,但香味还是让她微微舒展开眉头,春桃将吃食都摆上案几,轻声道:“夫人趁热用吧。”
窦纨却是望向她:“你们还不曾用过吧?”
她指了指豆饭与肉干:“端下去你们吃了吧,我用不了这么多。”
春桃正要摇头拒绝,窦纨却是向着她微微一笑:“无妨的,你们不吃也挨不住。”
春桃愣怔地望着油灯下的窦纨,昏黄的灯光下她脸上的桃花斑已经不那么明显了,却是唇边含着清浅的笑,目光清冷如水泠泠望着她,这样的人还是那个凶狠地让人惧怕的夫人吗?
她拜了拜,端着豆饭退了下去,看着房中油灯下的窦纨却是心中无限凄凉,夫人瞧着不大一样了,只是还是要被休弃出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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