肌肤细腻，线条冷硬的脸看不出年纪，只觉一双黑瞳幽深得如深渊，探进去什么也看不见，只被迷雾遮挡。而隐约透露出来的沧桑，让我觉得他的年纪应该不小，应该是这样的吧。不动声色的瞥一眼他雪白的头发，我不敢做片刻停留。纵然心中无比好奇。
我的反应让他觉得满意，目光从我面上移开之后，竟是露出了几分笑来：“不错。”也不知是说容貌，还是说人的行为。
我也不问，含笑应了。微微谦恭：“多谢公子称赞。只是不知公子可否愿意替我看病？”
冷硬的线条出现一丝冰冻的痕迹，他也没露出不快，只是不着痕迹的拒绝了：“只怕没时间。而且，你也没病无需看病。”
“不是我，是我弟弟。”我低头抿唇，“先天之疾，有咳血之症。其他郎中俱说熬不过冬天了。所以，才将最后一丝希望放在公子身上。若是公子肯去瞧瞧，公子有什么想让我去做的，我一定办到。”
话虽如此说，其实我心中也没抱多大希望。从看见这人眼底的冷漠开始，我就知道这人也不是什么热心肠的侠客。要想请动他，只怕不仅是个难字而已。
“呵呵。”唇微微勾起，他忽然从旁边摘下一支木芙蓉，亲昵的插入我鬓中。距离之近，我们互相都闻见对方的气息，一丝若有若无的暧昧，随着那丝芙蓉清淡香气蔓延开来。我半垂着眼帘，心中计较：难道他看上我的身子？
随即，他开口时那温热的气息喷在我敏感的脖颈处时，我几乎已经肯定。而心低微微思量之后，也是已然做了决定。正待行动之时，他却是毫不留恋的退开去，隔着一步之遥微微后仰身子，不住赞叹：“果真是芙蓉之面，娇媚惊艳！”
我感觉我一拳打在了棉花团里，很憋闷。
“是么？”不动声色接口，心里忽然有了另一个主意，当下前仰后合的掩唇大笑，嗔看他道：“我以为公子定然已将这天下美色都瞧遍了，却没想到原来也不过只是这般肤浅的眼色而已。若我乃芙蓉之面，娇媚惊艳。那么那人岂不是已经是倾国倾城？”
他果然好奇，皱眉追问：“那人是谁？这天底下的美人，自问从没一个能做那倾城倾国的祸水罢？”言语之中，有着几分讥讽，显然认为我是在说大话。
“不信？那我且带公子去瞧瞧。”我笑，带着狐狸一样的狡猾。很明显，相信他也看得出我这是故意设下了一个局。不过他仍是一头栽进来：“那好，去瞧瞧便是。若真能当了那倾国倾城这四字，我就免费替你诊一回。”
得了他这话，我悬着的心顿时放下。湛清涵的容貌，我自是有信心的。就连那所为的花魁唐倾月，若是与他比的话，也不过只是一堆庸俗的脂粉。
“如何称呼公子？”我伸手做了请的动作，然后率先往外走。
“苏如。”身后分明无脚步声，可他的声音却如同鬼魅般在后头想起。我没回头去看，只是心中微微一紧，这世界，充满不可知的东西。
“你呢？”似是随口一问，甚至不需回答的漫不经心。
“湛清音。”我亦是随口就答，好不扭捏。
“前段时日获罪的湛家大小姐？”苏如漫不经心的语调掺杂了一丝莫名的惊诧。
我头也不回：“嗯。”声音刚落，我就拉开了园子的大门，侧身出去。迎上艳娘探寻的目光，为不可查的点点头。然后看见艳娘的脸上充满错愕和惊诧。显然，艳娘没料到我竟真的请动了他。
艳娘刚张口想问我话，苏如他已经从园中出来，淡然的看着我吩咐道：“上轿，我和你同乘。”这话一出口，艳娘脸色就变了变。即便是妓子，这话也有些轻薄了。毕竟还未开始公开接客，还是应当保持清誉，将来也才好开个好价的。
我瞥了艳娘一眼，似笑非笑的冲她使了个眼神。然后转身上了我先前坐的轿，还好是四人抬的，否则等下苏如进来，岂不是要让轿夫寸步不能移？不过虽说是四人抬，可轿子里头的空间也不算大，一人尚且宽裕，可当苏如挤进来，我们就已经完全是贴在一起了。
苏如不愧是医生，身上有一股好闻的淡淡药香，不知是特意调配的，还是无意熏了的，反正闻起来不错，让人无端端感觉头脑一阵清凉，顿时生出几分精神来。
“你没熏香么？”许是无聊，苏如忽而凑到我脖颈之间深深嗅了一口。于是淡淡暧昧再度流传出来。我斜斜的挑起眉看他：“明明对我没兴趣，何必还一直调戏我呢？难不成非要让我迷上你，哭死觅活的让你和我亲热，你才觉得证明了自己的魅力？”
于是苏如狠狠一僵，眼底的冷色一阵波动。随即他不动声色的端正坐好，斜睨我一眼：“你倒是和传言里描述的不一样。还是在青楼里头呆久了，性子就变了？”
我明显的感觉出几分反击的味道，当下不理会他，自顾自道：“天香楼要到了，不知苏公子是不是要乔装一番？若是让人见了你逛窑子，只怕不好吧？”
“无妨。这京城，还真没几个人认得我。”苏如淡定自如的跟着我下了轿，走进了天香楼。那一袭青衫，那一头白雪，生生让天香楼里头的喧嚣凝固几秒。直到他随我上楼，这才又猛然恢复。只是少了先前的高谈阔论，嘀嘀咕咕的话题全在我们二人身上。
我瞥他一眼，见他仍是淡然，于是也没多说，径直带着他去看湛清涵。
临进门之时忍不住想，或许，清涵，咱们分别的日子就要到了。不知怎么的，心里居然有些隐隐的不快滋生出来。就像挠不到的地方偏生奇痒，让人坐卧不安。
“苏公子，劳烦你收了你那轻薄的行径。我家美人可禁不住这般刺激。”见苏如似乎有些急切的想看到所谓“美人”，我微微皱眉，想也不想伸手扣住他的手，低声吩咐了一句。然后先进去，占据了床边的位置，让那苏如无法靠湛清涵太近。
那夜留下的阴霾，一直还存在着，湛清涵现在绝不肯让任何男人碰他一下。即便是郎中，也是咬牙忍耐，诊完脉之后就迫不及待的收回手，且会不自然的在被子上一阵擦拭，仿佛沾染了什么脏污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