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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又是一天,黑色的天幕再一次被扯出,匍匐在天宫的脚下。

“嘿,在看什么呢?”紫霞扭过头,看见孙悟空嬉皮笑脸的站在自己的身后。

“看我自己。”紫霞说。

“噢!对了!你就叫紫霞,哈哈。那天你就是想让我看这玩意儿?”孙悟空手搭凉棚眺望着。

紫霞回过头看着漆黑的天幕没有搭话。

“黑乎乎一片丑啦吧唧的有啥好看的。”孙悟空调侃道。

紫霞双眼有些出神,她看着眼前的漆黑,像对自己说一般:“你一刻不停的错过,怎知驻步时的美丽。”

“什么美丽不美丽的,俺想停就停,想走就走,什么也无法左右俺。不过俺不会傻的停下来看紫霞,哈哈,因为紫霞就是空气,啥也没有。”

紫霞看着被自己的笑话乐的哈哈大笑的孙悟空,浅笑着说:“是的,我也是这么想的。”然后紫霞不笑了,她显的很疲惫,她蹲下来,坐在了天宫洁白的玉石地板上,紫色的衣衫也不再鲜亮。

孙悟空用脚踢了踢紫霞,道:“开个玩笑嘛,这么不禁玩啊?”

紫霞不说话。

孙悟空跳到紫霞身边,一屁股坐在紫霞旁边,可能觉得坐姿有些不舒服,他扭了扭屁股,然后对紫霞说:“女人,别自卑嘛,俺也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严格来说咱俩的身世差不多。”

紫霞诧异的抬起了头。

“那你怎么变成一只猴子了?”

孙悟空一下子跳了起来:“这天没法聊了。”

他叫着,转身就要走。可他没走成,紫霞拉住了他的衣角。

“陪陪我吧,小石头,嘻嘻。”遇到了一个与自己差不多的人好像使紫霞立马高兴了起来。

“不准这么叫我!我叫齐天大圣!”孙悟空有些气急败坏。

“嗯,好。来,做到我的身边。”紫霞在身边的玉石上拍了拍,笑着对孙悟空招手说。

孙悟空看了看紫霞,又看了看她手下的玉石,思考了一会:“好吧,天宫的其他神都是一群无趣的家伙,既然你又这么诚恳的求我,我就勉为其难的答应你一回吧。”他又跳到了紫霞的身边,蹲了下去。

“你别抓耳挠腮的行不行?”

“谁让俺是猴子,俺不能停下,一停下来俺就难受。”

“好吧,猴子,猴子!”紫霞伸手揪下了孙悟空的一根猴毛。她把猴毛捧在手心,另一只手在上面点了点,搓了搓,说:“好软啊,一颗石头能变成这么软的猴毛,真好。”

“你再揪我的猴毛信不信我一脚把你从天宫踹下去?”孙悟空铁青着脸看着紫霞手中的猴毛,恶狠狠的说。

“嘻,知道了。”

“你还是石头里的时候做过梦吗?”紫霞突然问。

孙悟空想了想:“石头怎么会做梦?”

“无论是什么都会做梦的。”紫霞肯定的说:“当我还是一片云彩的时候,我就会做梦。”

“怪不得,你前生做梦太多,所以今世成了神经病了吧。”

紫霞无视孙悟空的嘲笑,自顾自的说:“我会梦见我是一个仙女,可能也不一定是仙女了,反正就是一个人。我活在一个仙境里,在那里,青草会把大地铺成一条巨大的碧绿色地毯,软软的,还散发着香气,上面还有色彩斑斓的鲜花。这里还有高大的树木让我居住,为我遮风挡雨。还有河流,高山。我在绿茵上面赤足走着,它们都会唱着歌,我也跟着它们唱。然后歌声就把大家都叫醒了,鲜花开出了五颜六色的花,它们都看着我,对我笑。小狐狸坐在小鹿身上,它们合着我的歌声,跳到我的身边。小兔子拉着小松鼠的手邀请小猴子跳舞,然后它们又去邀请大象,狮子,老虎,好多好多可爱的动物,我们一起唱着,跳着,天地间都是我们的歌声,天地也都快活了起来。接着天上下起了细细的毛毛雨,大树伯伯张大树冠和蔼的问我们要不要避雨,我就对大树伯伯说‘让雨水也一起加入吧。’雨水就高兴的把青草变的更青翠,把小动物的毛发柔顺使它们更加光滑鲜艳。它也把空气便的更清新,闻一口,我就醉在了里面。它们也陪着我醉在了里面。”

紫霞脸上露出无法言语的喜悦表情,似乎下一刻就要唱起歌跳起舞来,她是那么高兴。

“假的,这么多动物在一起早就打起来了。狮子和老虎是吃肉的。”孙悟空挠着脑袋说。

紫霞有些气恼的从美好的梦中回到现实,对孙悟空说:“这世上哪有这么多的险恶。你难道就没有做过这么美好的梦?”

孙悟空楞了一下,然后坚定的说:“没有!”

紫霞接着问道:“那你还是石头的时候做过什么梦?”

“都给你说了,石头不会做梦,你真是傻子吗?!”

“我敢肯定就算是石头一定也是有梦的,就算没有梦,也是能感觉的!你当时感觉到什么了吗?”

孙悟空想,好久,他才若有所思的说:“如果我当时能感觉到什么,那应该是我想有手有脚,我的心想去哪,我就可以到哪。如果无边的大海阻挡了我的脚步,我一声怒吼,它便会卷起海浪为我开路。如果浩瀚的天空遮蔽了我的双眼,我一伸手,天空就渺小的被我握在了手中。我心所至之处,天地匍匐。”

接着他调侃道:“你看,可能我还是石头的时候就太喜欢动,所以脱成了猴子,哈哈。”

紫霞没有笑,她震惊在了孙悟空刚才的话中。好久,她才说:“怪不得......怪不得天宫十万天兵天神尽出也降不了你。他们怎么可能赢的了你的意志呢。”

她看着在他身边猴里猴气的孙悟空,喃喃道:“天下大妖,孙悟空。”

这一刻,她仿佛才真正认识了眼前的这只猴子。

“你要俺说几遍,俺的名号是齐天大圣。”

“齐天大圣,你有怕的东西吗?”紫霞却说。

“我什么也不怕。”

“孤独呢?”

“俺说了俺什么也不怕!”

“我最怕孤独。”紫霞说:“可能是我孤独的在天上飘了太久了吧。”

“你知道吗,天宫是冰冷的,它不是金碧辉煌的,也不是气势磅礴的。它飘动的祥云,穿梭的瑞龙,飞舞的仙鹤只不过是用来掩饰它无法让人忍受的冰冷。你在这里待的时间越长冰冷越刺骨。它冰冷的经常让你无法感受到自己心脏的跳动。而它又残酷的连表达你感受的机会也不给你。”

“你别跳,坐好,听我给你讲。”

“我经常觉得好像所有的事我都做了几百遍,我不知道接下来我该做什么。我很慌乱,可我的脑子又是那么清醒,我去天边看雪,蹲在地上找灰尘。可我去看去找了,就发现去做这些被其他天神嘲笑的事其实真的毫无意义,我就更加不知所措了。我其实只是不能让我的脑袋停下来,如果我的脑袋停下来什么也不去想的话,我就会发现我只有我一个人,虚无黑暗的空间寂静的宛若死了一般的空间,几天可以忍受,如果是几万年呢?如果是长生呢?你听不到任何声音,这世界真的只剩下你一个人了。寂静,空旷,冰冷。所以我必须找些什么事让我的脑袋想些什么,不然...不然我孤独的一个人不知道该干什么....如果我不想我想什么......可天宫的神都有自己的事,没有人跟我说话,我只有自己......其实......我觉得他们也是孤独的,因为他们的心是空的。他们兢兢业业的各司其职只不过是掩盖他们孤独,他们怕别人看到自己的软弱。而我,连一个展示我软弱的机会也没有......所以我每天就站在天宫的边缘看紫霞,我想,没有人听我说话,也没有人想听我的声音,我只是每天都出现的紫霞,谁会每天都注意我,那在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我总会陪着我。当有一个人陪着我的时候,孤独就没有了,因为你可以与别人一起想,我想有一个人能陪我一起做梦。孤独其实很弱小的。但陪着我的,只有我......”

她抬起头,望着已经漫天的星辰,她笑着说:“谢谢你,今天陪我。我想如果我早点知道我的长生是用无尽的孤独换来的,我可能就不会这么做了,我还是愿意当一朵云彩,在梦中和大家一起欢笑。原来啊,不失去真的不会发现曾经拥有的是那么让人留恋。”

听到这,孙悟空的神色突然有些黯淡,他小声的说:“孤独不好。人生下来不是要孤独的......”

紫霞问:“那你说,什么是孤独啊?”

孙悟空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紫霞看着孙悟空,说:“我想你的孤独是全世界都不知道你心意。”

“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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