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脸老铁虽然很急切,却没有出声打扰崔头的思考,而是悄声问起戴伢子:“追兵还有多长时间能到,有多少匹马?”戴伢子将手伸到火上烤着,一边翻着白眼估算,道:“听蹄声不超三十匹,现在到了林子里,不停下歇息的话,一时半刻的就能追过来。”
“追来的顶多三十人喽?崔头,干吧,要不然在这雪山里,不好隐藏行踪,咱们几个甩不脱步跋子的。”确定了身后追兵的人数后,疤脸老铁明显更有把握。
而崔头经过衡量后终于下定决心,眼中精光闪烁,向着吴茗认真问道:“令尊枪法极为出众,乃南渡后首科榜眼,常言虎父无犬子,想必吴小哥的身手也是不差,就是不知对上普通步卒,有把握战胜几个?”
能打过几个普通步卒?自己还真没试过,吴茗一下子被问住了。
若是在地上步战的话,用大枪顶多也就干得过三四个吧。如果给自己匹战马,杀他个六七八九个的应该没问题。前番突袭山匪,自己很轻松就杀了四个,那群山匪怎么也比普通步卒要强一点吧?但对方可是步跋子,西夏最精锐的山地步兵!自己还真没把握。
吴茗当即犹豫着答道:“如果纵马冲杀,相信对上六七个没问题,要是徒步拼杀,我顶多对付三个。”
崔头几人闻言一怔,旋即明白.作为将门世家出身,吴茗学得是马上将,步战的功夫自然差了些。
但吴茗的身手显然已超过崔头预期,只见他轻轻打了个响指,一双鹰目中寒光闪现,振奋道:“好!如此我便有十成把握,让这队步跋子有来无回!”
时间紧迫,崔头以指代笔,快速在雪地上勾勒出附近地形,然后一边讲解设伏策略一边分派各人任务。
吴茗接受的任务很简单,便是牵匹战马先退到山谷里面,隐藏好身形,让敌人发现不了。伏击发动后,栓子会将五名左右的敌人引诱到谷里,一待他发出信号,吴茗就纵马冲出,截断敌人后路,与栓子配合灭掉诱进来的敌人。
自己只需要对付五名左右的敌人?而且是和栓子一起对付?刚才戴伢子清楚说过,这批追来的步跋子约有三十人,剩下的怎么办?难道崔头他们三个就能全部对付了?
这几人竟然如此强悍?连西夏最精锐的步跋子都不放在眼里?
心里头全是疑虑,但吴茗见大家都是信心满满的样子,分派起来头头是道,特别是在宿营地的伏击看起来很大胆,细想又极有道理,完全不像是无知自大。
当下在心底暗自决定,呆会打起来后,自己要用尽全身本领,以最快速度杀干引诱来的敌人,然后再冲出来支援大家。毕竟这几人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便是拼着受伤,也不愿有人丧命眼前。
等讲解完布置,吴茗去挑了匹马,抗着自己的白蜡杆大枪绕过防风冰墙,刚往谷内走了几步,被疤脸大汉老铁叫住。吴茗转脸看去,只见老铁从铺盖里抽出把直刀,递过来道:“步跋子最擅于近身拼杀,大枪使起来不方便,这柄横刀你拿去防身。”
横刀?吴茗接过这柄全长约一米的直刀,见其窄刃厚脊,刀尖斜切,拿在手中沉坠坠极为锋利的样子。
这时候宋军腰刀大多是军器监于隆兴年间铸造的雁翎刀,刀尖上翘更利于劈砍,以环首刀为代表的手刀逐渐消失,像传自唐朝的横刀更加少见。
他们究竟是什么人?威力无匹的克敌弓、极为罕见的横刀、构造精巧的手弩,甚至崔头手里那张柘木弓,根本不是一般兵卒所能用起的。而且栓子怀里抱着的两岁幼儿,始终昏睡不醒,但几人对其明显很是关切。
莫非,后面追来的步跋子,就是针对这名两岁幼儿?他们不会是人贩子吧?
摇摇头,抛开这荒诞可笑的猜测,吴茗将横刀反插在背后,然后牵着马进去深谷,在一块隆起的大石头背面藏好身影,一边伸手安抚战马,一边稍稍探出头,看向进来的方向。
……
山谷入口处一片寂静,忽然,几道身影灵敏地从左侧林子中窜出,手中各持着刀匕斧钺,从谷口一侧悄悄摸了进去。片刻后,一人反身回转,冲外面扬起手臂挥舞几下,立时喳喳的脚步声响起,一群全身都裹在牦牛皮甲中的精锐兵士,从林子里冲出,如群饿狼般直扑进谷。
这群皮甲兵士个个身手敏捷,在谷内高洼不平的雪地上也奔走如飞,几名持弩弓的好手更是一边疾奔一边上弦。待见到拐弯处的冰墙和篝火,为首者猛地挥刀,除了几名弩手蹲下欲射,其余兵士散开队形,贴着山谷两侧,用更快的速度冲了上去。
不愧为西夏军中最精锐的步跋子,即便是冲锋,也严守军纪,无一人大声嘶吼。一时间山谷内除了喳喳的脚步声外,再无其它声响,一股惨烈的杀气悄然笼罩过来。
眼看前方兵士已接近冰墙,突然间,轰隆一声大响,山谷东侧的积雪竟然坍塌下来,恰好将冲在前面的几名步跋子压住。从右侧冲近的几名步跋子丝毫不为塌雪影响,纷纷跃进冰墙内,却噗通噗通摔倒一地,几乎同时发出连声惨叫。
原来冰墙内被水浇过,冷却结冰后极为滑溜,根本站不住脚。而一条骁勇身影从马匹后突然闪出,两手各持木矛,快速地将摔倒的步跋子一个个地捅死。
与此同时,一道人影从崖壁上跃下,左手圆盾右手钢斧,挥舞着扑进被雪阻住的人群,盾砸斧砍,如同虎入狼群,砍瓜切菜般的利索,瞬间数名步跋子就惨呼着倒下。
守在后面用弩弓支援的步跋子刚要放箭,周边雪地突然陷落,钻出两名白色身影。雪花飞溅中,两条套索鬼魅般飞出,猝不及防之下,两名步跋子被套住猛地拉倒在地,接着嗤嗤的弩箭劲射声响起,剩下两名弩手翻身栽倒,胸口处插着的无羽短矢几没至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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