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热闹?
无非八卦闲聊,见识不同、想法不同,有什么好瞧的?
硬凑过去,不是休息玩耍,是折磨!
不过,父亲的好意,能笑纳就笑纳;低头摆弄箭矢久了,肩颈发酸,也需要活动活动。秦永英就应了一声:“这一支就好了,弄完再去。”
正好试一试箭。
秦兴家开始准备晚上的席面。他切菜时听见女儿出了门,切完到门口往下一张望,就看到秦永英在崖下晒场上拉弓试箭,暗道一声“果然又这样”,摇摇头回屋接着做事。
他这女儿,从小乖巧,却不肯花功夫学做菜裁衣裳这些家事;相反,认草药、练箭倒是极为用心;至于下田,虽然不喜欢,可也从不叫苦,上手快,做得也麻利。
这跟大多数女娃娃不一样。
但安静可靠,撑得起家,不愁招婿,秦兴家也就随她去了。
毕竟,年年冬天都是坎儿,五松崖在这上面占了大便宜。而他就这么一个女儿,与其琢磨着去别村找个可靠能干的小伙子,还不如让女儿练出一手好箭术,招婿进门,留在五松崖。
村里的孩子,想留的多,如愿的少。
一者,不是个个都娶得起媳妇招得了婿。人离乡贱;但家里穷的,为了成家,只能去别的村。
二者,一旦成家,总不能再跟爹娘挤在一起,要另开石窟,这就得村里同意。而峭壁虽大,适合凿洞的地方却有限,若是想留的都给凿一个,那等自家孩子大了,就没地方了。这笔账谁都会算。所以,没本事的人,留不下来。
现在大年将近,村里虽好,比起双桥镇,却又差远了。有陈老在双桥镇的葆青堂,让女儿去跟着学医,要是能站得住脚,当然最好;要是站不住,多一手医术,过几年回到村里,也是很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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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永英先在十步的距离上小试了一把,对新箭的准头、飞行时的平稳,颇感满意,于是退到五十步再试。
焦一丹、贺小香、谢绿水一同走了过来。焦一丹与秦永英最熟悉,上前问道:“永英,我们几个,说好了明天去双桥镇,你也一起来吧?”
秦永英摇头:“没什么好玩的,不去了。”
“哎,别啊!”焦一丹好生失望,“成人式已经过了,不去庆贺一下?我打算扯一身布,再买点儿蜜饯。小香要买的东西更多。是吧,小香?”
“是啊,嫂子害喜害得起不来床,我哥走不开,我就给他们跑腿喽。哎,看在侄子侄女的份上!”
贺小香只有一个哥哥,下面倒是还有弟弟妹妹一群。兄妹两个只差一年,自小玩得好,结果,等到她哥哥新婚,贺小香就跟嫂子不大对盘。
这事秦永英知道;此时听了这话,不禁一笑:“我打算等进山回来,再去镇上。”
“那还要大半个月!”焦一丹倒抽一口气,“怎么,前些日子准备成人式,练得还不够辛苦?”
“早习惯了,有什么辛苦的,不练才觉得浑身发痒。这两天把弓箭调试好,再熟熟手,到时候进了山,也能多弄几张皮子。”
焦一丹无奈了:“真不去?”
秦永英瞧了焦一丹一眼,又瞧了瞧朝这边张望的王六豹、卢定胜、叶雨生等一干新进猎人队的少年,正色摇头:“真不去。”
“多攒点草药、皮子换东西,挺好的。”谢绿水踟蹰了,“要不,我们也等进山回来再去?”
“到时候再去不就成了吗?!”焦一丹佯装趔趄,“我还没说动她呢,你倒先被她说走了!不成,不成不成!你等得了,你的‘石头哥哥’等得了么?!”
谢绿水脸一红,立马扑过去捶焦一丹:“叫你多嘴!有什么等不了的!”焦一丹聚咯咯笑着躲闪。谢绿水又羞又喜、又恼又笑,追上去打。俩人嬉闹着跑了。
贺小香没走,望了两个少女欢快的身影片刻,怅然低叹一声:“永英,绿水招婿的事,已经成了。”
“嗯,我听说了。”秦永英自觉不算好脾气的人。不过,以她的经历,深知生命珍贵、年少时光无价,故而遇到少年少女想要倾诉他们纯情的烦恼,还是有耐心作陪的。此时便静待下文。
“你呢?你怎么打算的?”
“跟绿水一样,招婿吧。不过,不急着在这两年。”
因为没看上哪个小伙子、因为心中缺乏安全感、因为自己实力还不够。
因为在五松崖,一个好箭手、好猎人,每到过年也很不容易,也有危险,只是危险不像别的村里那么大;只有成了灵师,才有资格说“不怕过年”。
然而,成为灵师,需要觉醒灵感。而这一步,往往是生死之间迈出去的,没人能教得了。反而是觉醒之后,不愁没有心法、功法可学。
“那……”贺小香蹙眉,“长安呢?”
“怎么?你跟爹娘商量了,没成?”秦永英问完就叹了口气。这是明知故问!不过,有些话,她对贺小香说,没用;要贺小香的爹娘说,才有用。
“是啊,我爹娘不同意。说到底,招婿招婿,招个小伙子进来,是为了让我得好一些,是为了能够帮衬他们,把弟弟妹妹们都好好儿地拉扯大。同一个村的,嫁过去跟招进来,没什么两样。长安家里那个样子,邻居都要伸把手,成了亲家,难道反而能看着不动了?”
“是这个样子。”秦永英点头,无意瞥见贺小香左耳上有一片红痕,不由一惊,“这是被人打的?你爹?”
“他是被我气急了。”贺小香喟叹,拢过长辫子到胸前,松松辫子根,遮住了左耳,“永英,你……喜欢长安不?”
秦永英哭笑不得:“你以前就问过啦,我还是那句话,‘喜欢,但不是女人喜欢男人的喜欢’,我拿他当弟弟、当同门呢。”
“其实,在这上头,你比我好多了,你没有弟弟妹妹;长安勤快能吃苦,人挺好的,你反正要招婿……”
“唉,打住!打住打住!”秦永英越听越不对头,连忙截断,“你也太偏心了吧?为了长安,连我喜不喜欢都不管了?再说了,你爹不同意,我爹就能同意?”
贺小香一愣,继而苦笑:“也对。”
秦永英无奈直摇头:“说起来,你到底看上他什么?就那么一个倔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