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琅答应地轻巧，但要将沐清漪从沐府里不声不响地弄出来，自是要做一番布置。
肖衾白也不急，待在王琅安置的屋子里，每天好吃好喝的，除了行动受限制外，过得十分惬意。
五日后，沐清漪如约出现在他面前。
王琅站在一侧。
“找我有何事？”沐清漪没什么好声色地问道。
肖衾白“嘁”了一声，果然女人的话是信不得的。
“也无甚重大的事。你的未婚夫婿想要和歧陇山合作共同对付鞑子，你说我该答应还是不答应？”
沐清漪眸光清冷，“此乃你二人之间的事，我无置喙的余地。”
肖衾白从小到大霸道惯了的，从来都是你叫他往西，他偏偏要往东的人。
沐清漪的意见只会起到适得其反的作用。
因而，她索性置身事外，不予置评。
“小木头啊，小木头！”肖衾白吊儿郎当地斜倚在太师椅上，挑起眉梢看着她，“王琅已经答应将你送给我了！你随我回歧陇山去罢！”
王琅闻言，双眸一沉，却见肖衾白对他投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这次轮到沐清漪嘁声而笑，“我倒忘了你一向喜欢玩这种把戏。”目光轻斜，仿佛看着一个爱玩爱闹的孩童。
王琅嘴角微弯，露出一丝无声的笑意。
他不动声色地挨近沐清漪一步，看着肖衾白道：“不知肖少主是否还有其他的话要说？”
肖衾白因沐清漪一句话险些暴起，但自己真要这样做了，岂不是着了她的道儿？
他觑眼瞧着并排而立的二人，忽然产出一种这俩人狼狈为奸的感觉。
肖衾白很不喜欢这种念头，但不得不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也不过是试探一下你而已。若你留在他身边但凡有一丝委屈，我也会想尽办法带你走。”
沐清漪仿佛听到一件十分好笑的事情，一脸难以置信，“除了你二人，谁还曾找过我的麻烦？”
肖衾白顿时哑了声气。
得！这还是个爱记仇的。
谁没个年少的时候，那时他也不过是毛头小子，性格跋扈了点儿，何况妹妹自幼对她不喜，兄妹二人自然没少做欺负她的事。
看来自己来这一出“长亭送别”还真是自作多情了。
肖衾白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既如此，我便放心了。王将军，具体合作协议，你提吧。”
沐清漪见他二人有正事要谈，屈膝行了一礼，先行告退出去。
其实日光正浓，沐清漪让丫头拿个小屋子放在门前廊檐下坐着，静静地晒着太阳。
约莫盏茶的功夫，王琅和肖衾白二人还算心平气和地从房中走出来。
沐清漪总算松了口气，她就怕肖衾白一任性，就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
王琅见她站起身，对着她微微一笑。
肖衾白脸上的笑容则显得有些不怀好意。
“肖少主还请在此处多待一晚，明日一切安排妥当后，您便可安全离开。”
肖衾白仿若未闻，抢先一步走到沐清漪跟前，低下头，贴着她的耳朵道：“若那小子胆敢负你，你捎封信过来，哥哥定会替你撑腰！”
沐清漪的娘是肖衾白的爹的小妾，名义上说，他当得起沐清漪一声“大哥”称呼。
沐清漪有些诧异抬眼，见他神色认真，这才点了点头。
心想若真有那一天，她不会求任何人，一定亲手把王琅给灭了。
她可不是那种凡事只知哭啼，有委屈就往娘家跑哭着喊着求父母兄弟做主的女子。
肖衾白亦知她不是好欺负的，这才放下心来。
回去的路上，王琅亲自送沐清漪。
二人共乘一辆马车，由王琅的亲信驱车。
沐清漪规矩地坐在车厢一隅，王琅则靠着车壁，样子极为悠闲。
沐清漪也沉得住气，他不说，她就耐心等着。
驱车先绕城闲逛一圈儿。
王琅不打算直接将她送回沐府。
沐清漪想起了自己的嫁妆，让车夫前往福满楼。
杜先仪客客气气地将二人迎进二楼的雅间，吩咐小厮端酒上菜，知趣地退了下去。
沐清漪对他的知情识趣很满意，起身亲自为王琅斟上一杯酒。
王琅面上带笑，拿起酒杯清啄浅尝，只觉别有一番滋味。
沐清漪有弯腰替他布菜。
王琅终究装不下去，“你坐下，陪我一起吃。”
沐清漪乖巧地坐了下去，却不拿筷子。
王琅叹了一声，放下酒杯，小声嘀咕道，真是个没情趣的。
沐清漪暗中撇了撇嘴，面上维持端庄得体的微笑，看着他。
“你也知我在京郊开了很多铺子，与你大哥制定盟约后，就可先将弓箭、粮食运到歧陇山去，就不怕到时候来不及。”
沐清漪听了，陡然睁圆了双眼，“你就不怕他们反悔，将东西据为己有！”
王琅瞅着她生气的模样，忍不住隔了一张桌案去捉她的手。
沐清漪哪有心思和他调笑。
“肖少主此次进京，不止游山玩水如此简单罢？”王琅收了笑颜，正色问道。
沐清漪点了点头。
虽然歧陇山众被外人称为“土匪”，且不说圣朝还有叛乱势力，鞑子那边儿也内斗地正欢，保不准哪一天就会殃及歧陇山一片，又有谁闲着没事儿，往那儿跑的。
若是靠打劫过往商队过活，他们早喝西北风去了。
仅据沐清漪知道的，歧陇山有一个占地极大的马场山，及大片药场，跟圣朝贸易往来密切。
“肖山主经营这么多年，自有一条安全的贸易路线，如此可以大大节约运送成本。”
“可……”
“素素以为，为何肖少主甫一进京，就被认定为乱贼？”
沐清漪顿时噎住。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是王琅在后面放出的风声。
难怪此事里里外外透着一股子奇怪劲儿。
“所以肖衾白被你卖了，还得替你做苦力，再没有你这般阴险狡诈的。”沐清漪仰头，撅嘴，怒瞪着他。
王琅再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过之后，眉眼之间渐渐染上一丝难以言说的岑寂。
沐清漪知道这股岑寂由何而来，也跟着安静下来。
屋中许久未再发出一丝声音。
忽然，王琅面色一沉，肩背倚着椅背，“杜掌柜若有什么要知晓的，不若坐下来喝杯茶，听我慢慢道来。”
沐清漪面上一凛，暗骂一声，“老狐狸！”
杜先仪这些年和各种权贵打过交道，早就练就一副精钢不坏厚脸皮。
偷听被揭穿，他脸上没有丝毫尴尬之色，反而爽朗一笑，推开暗门，从隔壁房间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
沐清漪眸中已夹冰带雪，再想不到，杜先仪替他们安排的房间，还带有偷听的暗门。
明摆着是对她不放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