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红色的天被鳞片般的云彩盖得严严实实,没有一丝缝隙,偶尔在云中有黑色的蛇影蜿蜒,泛着幽幽暗暗的冷光,为这片压抑低闷的空间又增添了几分阴森疯狂。不过,若有人仔细观察对比,就可以看出,这个憋闷加恐怖的天空图和异人阁众从不摘下的面具图案惊人的类似!这是宝珠狼帝来到的第四层阵塔,罄剑炼骨阵。。。。。。
好吧,这个阵不是面具狂异人阁所创,证据就是宝珠狼帝面前一人宽高的石柱上,用张扬跋扈的草书刻出的“罄剑炼骨阵”五个瑰红大字,当真诠释了罄剑派的一贯行事风格,走到哪里做什么事,都要刻写宗名留纪念。要不是这宗名出现的地方总会掺着鲜血与死亡,宝珠铁定把罄剑派弟子当做破坏名胜古迹犄角旮旯甚至树叶花草的流鼻涕捣蛋娃了。
不过现在的宝珠可没兴趣理这些,她闷闷的看了眼石碑,重又回到狼帝身边看他指挥着群狼探查这个充满戾气与阴暗的空间。她的刺光犬因为那场岩浆流被毁的彻底,师父给她的傀儡她现在还没法用,自己制作的傀儡就只有一辆马车(简陋版)了,不过她估计这东西也没有拿出来的必要,除非她们没柴火的时候还可以应应急。。。。。。她突然感觉心情更不好了。
查探还有一会儿,狼帝稳稳的蹲坐在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顺便鼻嗅万里,偶尔发出轻嚎给狼群下命令,端是一副霸气侧漏的头狼形象。狼群静悄悄的来回探索着,努力不惊扰这个空间的所有生物,罄剑派暗黑暴力深入人心,哪怕是才了解了九大门派是什么东西,能吃吗的狼帝,都对罄剑忌惮警惕了。
“闺女啊,甭哭了,为了我们不值当的。”宝珠想起离开第三层时那四个“人”的领袖突然把她连带狼帝拉到一边,含着模糊的乡音慢慢说,宝珠制止了想要冲过来的葛震天,无声的静静聆听。“老大你又想你闺女啦,看人家小姑娘长得好看就觉得像你家的,哈哈看把老大心疼的。”一只眼咧着没有嘴唇的嘴,乐呵呵的笑领袖,却又在侧面,向宝珠说明了领袖为什么这么做的原因。
“滚边儿去!”领袖支棱着腿就要去踹一只眼,翻着肉皮的脸上却奇异的有潮红的颜色渲染开,本来就恐怖的面容变得更加惨不忍睹了。但是这些情绪,宝珠知道,它们不配放在这些仿佛从地府中挣扎回人间,希冀着满足着幸福的人们,所以她憋回了眼泪,打了个嗝,缓缓笑开。
“啊啊,老大,闺女笑了啊!”没有耳朵的人唯恐旁人也听不到声音般,尖叫道。“嘿嘿笑了好啊。”领袖傻傻的挠挠头,又踹了一只眼一脚,“闺女,你是第一个为俺们哭的,俺有点不好受,所以得给你说清楚哈。俺们呢,以前是犄角村的人,就住在砍大山那头。俺们犄角村是个穷村子,村里人过的都苦啊,平日里一碗米渣汤就能让俺们回味好久。。。饥荒的时候,日子过不下去,俺们村里人商量着,就把各自家的一个孩子交换了宰去煮着吃,俺闺女就是这么去的。”领袖平淡的说着,宝珠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却发现他真的一点伤心都没有。“闺女,甭怪老大,老大心里憋得很,可就是难受不了,没法子,老大已经失去了难受的感觉了,都是因为那该死的药!”一只眼着急的给宝珠解释,可他明明说着愤怒的话,却诡异的没有愤怒的情绪,宝珠吃惊的望着他们,她好像明白了。
“后来村里人心疼娃儿,日子再苦也不说这档子事,可俺们忍不了那样的苦日子,砍大山又把俺们出山的路全部堵死了,所以俺们就偷了几个娃回来吃。。。后来,有个挺年轻的人过来,说给俺们吃个药,吃了就能出大山做大事,这个药就是少个感觉,俺们糊涂,就直接把药吃了。”这次,宝珠感受到了,那单薄的愤怒的情绪。。。
领袖接着说:“那个人把俺们带着飞出来,放到这块地儿,俺们一看地上有很多烂了的死人,想跑可都没力气动了。后来,俺感觉不管怎么想俺闺女都使不上劲儿红眼,俺就知道,少的那个感觉就是难受的感觉了。”领袖灰茫茫的眼中,干涸木然,而他的表情像被什麽抹平一样,毫无起伏。“俺的是愤怒,俺以前以为这个东西少了没啥,可是现在,俺想骂骂那个xxx都不行,这憋得俺啊难受。”一只眼哭丧着脸说,“我的是激动,她的是喜欢。”没有耳朵的人插嘴,依然大着嗓门可宝珠细听着,却发现他的声音里苍白的只有平淡,再看唯一一个女性,她自始至终都耷拉着脑袋,对什么都没有兴趣的样子。
“这个只是第一步,俺们少了感觉以为能走了,可是还是没力气动,每天都被逼着吃软泥,那个人说是药,哼!”领袖愤怒的说,“可是俺们一天天的,看着身上肉掉下来烂了,接下来是眼睛嘴唇耳朵啥的,到最后,俺就只能跟地上的死人一样,困在尸体里不能出来,也死不了,一直到有啥东西拽着俺们站起来往前走,俺们才行动,以后的事,你都知道了。”
“闺女,俺们说这些没啥意思,就是看着你高兴,不想你也被骗了,以后你要看着有拿药给你的,千万不要信啊,就算只是少一个感觉,可少了哪一个,都不会让人好受的,记住啊,闺女听话。”领袖唠唠叨叨的叮嘱着,仿佛透过她,跟他的闺女嘀咕些安全注意,就怕他闺女受骗受欺负了。宝珠连连点头,却一句话都不想说。直到离开,宝珠默默回忆着领袖最后的话:“这做人呐,就得惜福,你看俺有那么乖的闺女,又能哭能笑的下地干活,多好啊,可生生让俺全扔了。现在俺也想通了,没有难受的感觉可俺能高兴能生气,每天能在林里头走一个来回,还有进化回人的奔头,俺也值了。或许俺们遭的这些罪就是老天爷看不惯俺的不惜福啦。。。”宝珠跳进根洞的最后一刻,突然笑了笑,喊了句“爹爹”,而领袖的表情是怎样的,她却完全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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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为什么要喊那句爹爹呢?宝珠第无数次后悔的责问着自己,在听到领袖说着易子而食的故事却无动于衷的时候,她的心里其实就压着一把火,虽然她知道领袖的痛苦无法表达,可她就是难受,无理取闹的忽视了所有原因与理由,在领袖最薄弱的地方狠狠踢上一脚。也许有人说,这是为了圆领袖的女儿梦,宝珠的做法很正确也很感人,可宝珠知道,她压根就是想要让领袖难受让他羞愧让他后悔,她想要代替那个无辜被杀死的孩子惩罚她的父亲!哈多么可笑的替天行道,她狠狠甩了自己一个嘴巴子,吓得一旁神色有些放松的狼帝呜嗷一声把她箍在怀里,心疼的舔上那一片迅速渲染的红肿。
宝珠被温湿的触感唤回神,她勉强笑了笑,呜呜咽咽的解释是她自己做错了事,要惩罚自己,但还是被狼帝狠狠咬了脖子教训一番,在狼帝看来,自家崽儿只不过老老实实待着身边没有调皮,多乖巧让狼疼,他喜欢还来不及,怎么就是做错事了?再说,他身为父狼,教训崽儿的事只能他来做,小崽子自个儿可啥都得听他的才行。宝珠苦笑不得的抻着脖子挨了顿批,狼帝的嘴离开时,那小脖子连个印儿都没有。闹腾了一顿,心里却总算好受了些,她做的这件事很混,为了自以为是的正义感,侧面诅咒了她的爹爹,又让那个就算把她当替身也真心为她操心唠叨的领袖更加难过,哪怕她知道那些无辜被杀的孩子有多可怜,可这不是她理直气壮去插手甚至去制裁别人的理由,这根本与她无关,她连事情到底是什么样的都没弄清楚!她觉得这一巴掌根本不够惩罚自己的,可看着狼帝眼睛里泛滥的心疼和不解,终究没再抬起右手。但她知道,这次自以为是造成的伤害,连同领袖四人的痛苦经历与诚恳劝导,被深深刻进她的脑海最深处,时时刻刻提醒着她,不要再去重复再一次的错误与痛苦,那样造成的结果,她真的承受不起。莫做掐指神,当为惜福人啊。
作者有话:说好的双更。。。对手指,今天今天一定添上。。。╭(╯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