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多久未曾如此想念一个人?
想念她闪烁的眸光,清秀的面庞。想念她说话时温柔的样子,想念她时常挂在嘴边的笑。
我忍不住嘱咐金钰,派人一路跟着她。
直到……直到她被青泽劫了去。直到青泽与她说出那露骨的表白。
我更加厌恶自己,厌恶自己为何是一副残弱之躯。厌恶自己为何手无缚鸡之力!
我闭着眼睛,又自嘲的想:陆青山……你到底有无一点自知之明,她与你又是什么关系?你有什么资格对她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
将身子背对着床沿,我对金钰低低地开口:“想来她是在那地方落脚了。把人撤了罢。”
不属于我的东西,我就不应该记挂。
这么想着,才慢慢踏入黑甜的梦乡。
……
皇兄在到处差人寻青泽的去向,我知道,这时候还不能把他压回家。金钰回来的时候儿越发地晚起来,有的时候天未亮便又进宫去了。
我不知道皇兄到底在谋划些什么,也因根本没有心力去猜想。
所能做的,也只有卧在床上,等日头升起,再等日头落下。等木槿盛开,再待木槿凋谢。
不知不觉间,便是五年。
……
再见到她的时候,却好似神识都为之轻颤!!!
她已不似从前那般瘦弱,长了些个子。也长了些肉。眉色浅淡,如弯弯的新月一般。那双清澈的眼眸就如那天边的泉,灵秀透亮。鼻头圆圆的讨人喜欢。双颊红润,唇角弯起。
这样看来,她却又没变。
对谁都这般静静地笑着,那温暖似是要从眼角溢出来一般。
我死死地压住胸口如潮水般涌来的思念。
努力地平复了心绪,才敢与她对视一眼。
然,她如此的好,如此的温柔。却令我觉得,我这样好似废人的样子变得更加不堪!
我错开目光,冷淡地对金钰开口道:“金钰,你且出去。我和她谈谈。”看着她有些无措地低下头。又忍不住僵硬起来。
“为何还要回来。”我觉得自己的声音十分嘶哑,难听得要命。
她说她身不由己,我心中暗自在想。
是啊,此一去这么多年。你的一切我也全然不知晓。这样想着,心中又变得酸涩不堪。
想要开口,却不料被一口浊气噎到。不受控制地猛烈咳起来。
呵,是啊!我怎的能忘了!我是个久病卧床的废人!!!
一阵温热顺着脊背轻轻地拍抚。
她的动作那样轻柔,那样缓慢。
这样的她,却好似离我是那么的遥远!我又怎么能去喜欢她!怎么能去关心她!怎么能把她牢牢锁在身边!
拒绝的话出口,又压下酸楚与疼痛,作势抬起手拂开她。
不料她却早我一步,撤下双手,又向后退后了一步。
……没错,就是这样。小草,能离我多远,便离我多远罢!
如今苏州并不安生,又因紧挨着都城。所以朝廷但凡一点动静,这里也要跟着颤。
我要将她放在身边……死死地压住那份私心,开口道:“明日……明日你便与你妹妹搬到府里来…”
“对外……便和旁人讲你是府上新招的丫鬟。”
她吞吞吐吐地开口,似是想要拒绝。当下心中猛然生出恐慌,忍不住将眸光放冷。直直地望向她双目深处。
我怕她多想,便又急忙错开话题。
“你名字倒不扎眼……小草?”
“嗳……”那软糯清秀的声响一下击中我的心门,却换来下意识的抗拒。我只觉身上的刺全部倒竖,只能冰冷着声音道:“我没唤你。”
谁知,她竟依然那样温和地笑着。她笑着道,没什么事情,她便离开。
我感觉一颗心瞬时间变得苦涩不堪,想着:呵呵,其实你烦了罢?其实你厌恶了罢?你连与我共处一室,都忍受不了了罢!”
我捂着唇咳了两声,勉强挥了挥手。
门在视线中慢慢合上,痛觉变得愈发清晰起来。
……
爹,当年你爱上娘亲的时候。她亦是一个久病之人。你明明知道她不能伴你长久,又为何要与她成婚?
你们明明知道娘亲生下的孩子也定是个病秧子,又为何要将我带到这个世上?
爹,你到底有多爱娘。才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独宠她一人?
爹,你到底有多坚强,才能在眼睁睁地看着她倒地之后,只是安静地与我说了一句:“你娘累了。”
爹,如果你早就知道自己注定会孤独一人,还会不会爱上娘亲?还会不会毅然决然娶娘亲为妻呢!
……这些话,我好想问一问爹。好想有一个人能告诉我:“去罢。去做你想做的事罢。不必害怕,你所担心的一切都不会发生的!一切的一切,都会如你所愿!”
然,娘亲已殁。爹亦久逝。
无一人可以来告诉我:“别怕。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所以,我是那样的害怕。我是那样的胆怯。
我不敢,更不能,去喜欢那个温和静好的姑娘!
我知道……我患了时疫,可我根本无半点恐惧。我甚至悲观地想,干脆死了算了。死了也就干净了。
与其苟延残喘,不如让我现在就离开这人世间。
…………
身后传来那熟悉的声音时,我是怎样的感受呢?
我竟是完完全全地傻住!!根本就不敢相信方才自己听到了什么!
她怎么会……怎么会主动踏入我的房门?又怎么会……又怎么会来照顾我!
二十五年来,我从未为一个女子这般莫名其妙过!
我并不是未与旁的女子谈婚论嫁过,只是旧时的一切,都是旁人安排好了的。见面……交谈。
金玉的钗头,名贵的锦缎。面上厚厚的脂粉,和娇柔做作的姿态。
那些人,又叫我如何去喜欢!
我太过于清楚她们想要的是什么,太过于清楚那与其说是成婚,不如说“成交!”
我像是那十七八的少年,初开情窦。紧张地起身,扭过头。
她穿着一袭莲青色的对襟长褂儿,外搭了一件无袖茶白色短袄。
发在脑后整齐地盘了一个平髻。髻间一枚桃木簪。
虽朴实无华,却分外动人!
我几番缓缓吐气,却还是因为太过于惊诧,而没出息地咳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