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车上，她坐在后排角落里，以前一直嫌车开得太慢，回家时间长，无论心情好坏，都会不满。今天，则是相反。
开门进去，她就跑到厨房，爸爸提前煮好饭菜，她就着吃了。吃饭间隙，她看了看生活的小屋，感觉有了不一样的变化。
电话铃响，她撇了一眼墙上的钟，刚好九点。
“喂”她象征性的问，爸爸教育了她好几次，不要一开口就是爸爸，那样陌生人就知道他不在家。
电话那边很吵闹，声音此起彼伏，像是话筒周围遍布了熙熙攘攘的人群，“是我，顾青城”电话那头的声音让她吃惊，她想这会刚晚自习结束。
“有听见吗？”他的声音在变大。
声音很近，就像在耳边，刘细水恍惚着点了点头：“在呢”。
顾青城苏了口气,“在就好，那我挂了”。
“等...等一下”她忙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顾青城声音轻扬，缓慢的走着，他温和的口气透过话筒，刘细水觉得好听，她声音变得柔软，就像一个孩子天真的问着：“在就好，是什么意思？”
他是笑了么，她听到话筒传来的鼻息声，以及他的话“也没什么，就是怕你想不开”
她想辩解，“你在骑车啊，那我就不打扰了”她听到有链子晃动的声音。
“嗯，那挂了”
她还拿着话筒，站着发呆，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那感觉，感觉喉腔里被东西堵塞着，她可以吞咽下去，可她并没有那样做。
考完最后一科，都陆续返回教室，上个楼梯夹杂在人群之中，习以为常了。刘细水走得很慢，她俯着头盯着前面男生手中的书本出神，她努力了很多天，却没有气力去猜想考试结果。运气很背的，被走在身后的男生踩了下脚，她思前想后，只好坚持着走到教室走廊再将鞋子后脚跟提上，身后的男生不好意思的说“对不起”，“没关系”她侧头很快的回应。
鞋子弄好，她就要进门，又是一句“刚才很不好意思”，她定住回过神，无奈的笑着“没关系的”,原来是曾经的同桌，那个腼腆憨笑着的安静男生，她将笑容变成久别重逢的喜悦感说着：“没关系的。”
顾青城在教室的最角落，双手插兜，端着静逸的面容朝着她的方向，四目衔接，他嘴角的笑容正慢慢褪下，她蓦然的又牵起了嘴角,又很快的黯淡，她百分之九十九的知道是苏青站在自己的身后，而那百分之一是可恶的错觉。
除夕夜，叔叔、爸爸以及爷爷又喝开了，只是婶婶和刘阳不在，奶奶悄悄吩咐她带着刘铭去楼上玩，大人们有事情要商谈。她不同意，家里有什么事情早晚都会知道的，她想早一点知道，奶奶却使眼色嗔怪她不懂事，一吃完饭就叫刘铭和她把整栋楼的灯全开着。
她想起爸爸晕倒后的隔几天的晚上，电话响起，刚好昏昏欲睡的合上书本，一下子就清醒过来，快速的拿起电话，她没有说话，那头陌生嘶哑的声音叫着她的名字。
楼道上的灯一盏一盏的亮起来，她走在刘铭前面一个一个的，欢快的，按下按钮开关，这是除夕夜她最喜欢干的事情。偶尔的回头，安静沉默的刘铭依旧双手插着裤兜，他双眼迷离的注视着你，短暂的停留目光，气氛静谧，感觉他就像你一个陌生的朋友，同班陌生的同学，他在电话里和现实一样的安静，问她：“你爸……伯伯，他还好吗？”
“嗯，你是？”她本想应答，觉得熟悉，又警惕着。
“是我啊，都喊伯伯了，起码也猜得到”他语气又变得不那么嘶哑，说话干脆利落，她冥想了挺久，他也静默的不给答案着，她都以为电话那头的人睡着了，试探着说道：“刘铭”。
他笑哼着，“呵，你怎么知道号码的？”她反倒显得热情。
“你不傻吧”
她捏着话筒耷拉着脸，“你过分了，我有说错什么吗”她语气变得严肃。
“亏你还是……，亏你和我同龄，这么沉不住气”他说，他一点都没有意识到是自己先得罪她的，刘细水想想就很不满，“你有事情吗？”她问。
电话那头又不说话了，她又立马说道：“别婆婆妈妈的”，还有半句话她不说，他也知道，她可比他心慈多了。
算起来同岁，可她还是他的姐姐呢，如此一想，她又觉得亲切了好多，楼上灯光明黄黄的，心里没有疙瘩，她朝他灿烂的一笑，刘铭停在隔她有两个台阶的距离上，就要和她齐平的身高，她禁不住感叹“你都这么高了”，他沉默没有表情般的站立着，进而，幽幽的一笑。
“还有一个，在那”她匆忙转过头指着上头，再看着刘铭，“要不你来？”
刘铭点头“好”。
他终于开口，就是问她：“……你还好吗？”有那么一瞬间，她是感受到温暖的，爸爸晕倒之后，刘铭是第一个询问她的感受的，可是她无法说太多，就反问他：“……你还好吗？”
他自动忽略了她的问题，只是跟她说“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不要难过”就挂掉了电话。
躺在床上，外面炮火声不断，午夜十二点一轮新的炮火声很快就要来袭，要么在这之前睡着，要么就之后，中间是一段捂着耳朵感受热闹年味的过程，她一般会选择前者，然而，总会有例外，她还是没有睡意。
寒冷的冬天，比去年要冷几分，刘大星裹得跟粽子似的，她从他眯起的双眼觉得他朝她打着招呼，也皮笑肉不笑的，僵硬着嘴形。
“我靠，苦逼的日子”他抽下围巾，就来这么一句，声音尖利得不行，他自己都被吓到捂着嘴巴惊恐的盯着刘细水，她被他的样子逗笑着，他半正经的又开腔：“感冒了”，变得很小声的沙哑着，刘细水从他的口形才依稀辨别出，刘铭离家的时候也带着感冒,她若有所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