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终没有等到凤思远的回府,就被刘氏送到了凤南侯府的田庄上。只因在大婚前的三天,我染上了一种最近一段时间在整个京城普遍流行的瘟疫,据说这个瘟疫已经造成了数以万计的人死亡,并且传播速度非常之快,危害极大,一旦染上能够存活几乎是不可能。
所以,当刘氏听见大夫说我染上了这个瘟疫时,为了避免传染范围扩大,当机立断决定把我送往田庄进行隔离,而吴府听见这个消息时,也立刻取消了与凤南侯府的联姻,唯恐躲避不及。
而我也因此躲过了这场危机,此刻,坐在前往田庄的马车上,心情一片大好,撩开帘子的一角看出去,只见山川、田野、村庄全都笼罩在白茫茫的大雪之中,四周像拉起了白色的帷幕,一切都变得银装素裹。近看,一片一片的雪花飞舞,忽聚忽散、飘飘悠悠、轻轻盈盈,像月宫桂树上落下的玉叶,也像翩翩起舞的玉色的蝴蝶,更像飘飞的棉花和柳絮。
忽然发现雪花是这般美好,它不仅纯洁了整个世界,并且无声无息落在地上化为了水珠,滋润了干燥的大地,同时也滋润了人们的心,这或许就是所谓的“瑞雪兆丰年”的由来吧。
外面大雪纷飞,马车内自然很冷,我只能靠手上抱着的暖炉来取暖,绿梅依然陪在身边,对我更加悉心细致的照顾,这一点让我十分感动。
其实说是染病,不过是我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想的一个法子而已。我买通了侯府一个御用大夫,让他告诉刘氏,我染上了瘟疫,并且夸大病情,同时又请人在外面散播流言,转眼间凤南侯府的舞姬青娥染上了瘟疫的消息就传遍了京城里大街小巷。所以,就这样,我顺利逃婚成功。
从凤南侯府到田庄大概需要半天的路程,但是由于连续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雪,路上大多被积雪覆盖,马车行驶异常艰难。所以,走了整整一天,直到暮色时分,我们才到达庄上。
田庄上只住了几户人家,显得有些萧索和寂寥,或许是由于下雪的原因,家家户户的大门都紧闭着,只能看见缕缕炊烟从屋顶上的烟囱冒出来。
马车终于停了下来,脸上戴着白色的面纱的我,在绿梅的搀扶下缓缓下了马车。出现在眼前的宅子看上去已经有好些年月,故显得有几分破败,屋檐和柱廊有些破落,四周的墙垣多处已经坍塌。或许是由于这个田庄,大多时候是凤南侯府受罚的人到此来居住的,所以才会年久失修吧。
由于我这次是染了瘟疫来此隔离的,因此住的是田庄上东北角一个单门独院的二进宅子,并不和侯府内其它受罚的人住在一起,这样反倒清净,能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只是苦了绿梅,只能在这里陪我过这般凄清的日子了。
走进正门,穿过夹道,来到所要落脚的房间,用手指在窗棂上一摸,沾上一指的灰尘。我想,这应该是一个荒废已久的宅子,不由得在心中一阵冷笑,这就对了,如果刘氏给我安排一个窗明几净、宽敞明亮的宅子那才稀奇?
走进房间,一股发霉的臭味迎面而来,定睛看去,一张破旧的老式木床摆在靠墙处,上面铺了一层薄薄泛黄的褥子,旁边有一张残破的方形桌和三张同样陈旧的圆木凳。桌上摆放着已经被灰尘掩埋的不知道什么颜色的茶具。房顶结满了蜘蛛网,屋内的其它角落里则堆满了各种杂物。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夜幕即将降临,借着微微的一点亮光,绿梅先是在床上铺上了一层丝绢,再扶我在床上坐下,而她自己则开始在屋子里拾掇。
不知她从哪里找寻到了一支蜡烛,于是一脸欢喜的跑到我面前,我对她笑了笑,心里有一丝暖流流淌,还好有她陪在身边,不然这样的日子还不知道该怎样度过。
烛光虽然微弱,但却将整个屋子照亮了一些。绿梅是个手脚灵活的,所以很快就把屋子拾掇出了一个样子,也不知她从哪里弄来了柴火,在屋子里升起了一堆火来,房间里渐渐变的暖和起来,又热了一些热水简单的梳洗了一下,随便吃了一点干粮也就睡下了。
我和绿梅同睡一张床,或许是太过劳累的原因,她很快便沉沉睡去,而我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身上盖着薄褥有很难闻的霉味,并且铁板一块,毫无暖和可言。幸亏屋子里生了一堆火,不然在这样的大雪天,非得被活活冻死不成。
耳边响起窗外的瑟瑟风声,偶尔有冷风从破旧的窗户吹进来,我不得不卷缩着身子,才能使自己暖和一些,呼啸的风声在耳边响了一夜,迷迷糊糊中,我才渐渐睡去,于是在田庄的第一晚就这样过去了。
我不知道刘氏有没有在周围安插眼线,所以这“病”不得不继续装下去,因此白天,大部分时间都是躺在那张木床上度过,偶尔才会起来在院子里走走。
每天看着绿梅忙碌的身影,我就十分内疚,染瘟疫的主意是我想出来,受苦的却是她,每次看到她从外面回来冻得通红的脸蛋和手脚,心里就更加难受。
田庄上的所有人都知道东北角的宅子里住了一个染了瘟疫的女人,因此绿梅每次外出拾柴火或者摘些蔬果的时候,所有人都是远远的躲开,深怕自己被传染了。
这一夜,劳累了一天的绿梅回到屋子,我已经等待她多时了。
“青娥姐姐,你怎么不躺下好好养着身子…”绿梅看见我没有躺在床榻上,而是坐在四方桌旁笑盈盈的看着她,于是准备上前来扶我去休息。
“傻丫头,别人不知,你还不清楚吗?我哪里需要休养。”我悄声说道,语气里满是埋怨,眼里却是感激。
“呀…”绿梅看见了桌上摆满一桌菜,居然尖声叫了出来,“青娥姐姐…这些都是你做的?”她的表情全是惊愕。
“嗯…”我点了点,对她微微一笑,把筷子递给她,柔声说:“来,尝一尝…”说完,夹了一块番茄炒蛋递到她的嘴边。这里所吃的蔬菜都是出自于田庄上的菜园子,所以都是纯净无污染的,这点让我十分喜悦。
看着我这样的举动,绿梅居然感动了流出了眼泪。她的反应把我吓了一跳,连声问道:“好妹妹,怎么啦?”
“青娥姐姐,你对我太好了。”说完,她居然抱着我哭了起来,呜呜咽咽的说:“青娥姐姐,我长这么大以来,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在农家的时候照顾弟弟妹妹;进入侯府后,就伺候各房主子,一直没有人……”
“好妹妹,好了,好了,别说了,坐下吃饭吧,饭菜凉了就不好吃了。”我一边不停抚摸着她的后背,一边不停的安慰。绿梅是一个缺爱的女孩儿,所以总是这么容易感动。事实上,她为我做的事情哪里是一顿饭就能回报的。
“青娥姐姐,真好吃,你是怎么做到的。为什么这些菜式,我从来都没见过。”她一边吃一边开心的询问着。
我只是微笑的看着她,心里十分满足,傻丫头,这些菜式大多来自于21世纪,你怎么可能见过。
那晚,在微弱的烛光下,我们就这样欢快的享受着美食,虽然是陋舍,虽然时而有冷风从窗口灌进来,但是依然破坏不了屋子里的浓浓暖意。其实,有时,幸福就是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