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弯月刚挂枝头,山悦和栖梧匆匆往涂山衡那里走时,半路却迎面碰见中容氏。
山悦忽生警惕,恐又要生出什么事端,但想要绕开已是来不及,遂提了小心走到中容氏面前,服了服身子,道了声“母亲”。
中容氏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淡淡看了一眼山悦,突然手一伸,就探到山悦胸前,山悦未及闪避时,中容氏已经从她的衣襟里拿出涂山晟给的那枚坠子。
山悦不明所以,但坠子在中容氏手里,山悦无法避开,只能站在那里。
中容氏盯着看了一会儿,忽的笑开:“涂山晟对你倒真是上心呢,只是终究没有抱得美人归,现下你要嫁往赤水,此时他是不是在若水独自伤心呢?”
山悦盯着中容氏,道:“母亲多想,涂山晟是山悦二哥,此时应当在为山悦高兴。请母亲不要妄加定论。”说着,将坠子从中容氏的手中抽了出来。
中容氏轻轻松手,任由山悦将坠子拿出去,听完山悦的话轻笑道:“你这话让涂山晟听到了,怕不啻于伤口撒盐呢。说回来,自小就灵力高超的人当真是不一样,现在看看,伤似是大好了?”
山悦冷冷看了中容氏一眼,嘴里道:“伤倒无所谓,只是让山悦想不到的是,母亲神通广大,竟然能请来蛮狄族的人。”
中容氏不发一言,眼中却有疑惑一闪而过,盯着山悦看了良久,才道:“原来你竟以为我与蛮狄有勾结。就算我想要你的兵权,但也不会蠢到去和蛮狄有什么瓜葛。”
山悦在看到中容氏眼中的那一丝疑惑时,脑中便开始不解,如今听到中容氏这番话,心里更是奇怪,山悦也明白,这样的事若是被族中的几位长老知道,中容氏就如同自觉后路,开始想的以为是中容氏会坐好保密工作,一定不会让几位长老知道,但后来一想,蛮狄族在本家上空对自己夹击,如此大动干戈,族中的长老怎么会没有耳闻?现如今一琢磨,反倒是疑点丛生。
更何况,当日中容氏刺破自己胸腔时,就已经是生了必杀的念头,她并不知道自己后来被涂山晟的坠子护住了心脉,中容氏一定以为自己当日是必死的,故而确实没有必要再费周折的派遣蛮狄族的人再来击杀自己。
山悦想到这里,疑惑更盛,如此推下来,那些蛮狄人竟不是中容氏派来的?但自己和蛮狄族向来没什么纠葛,怎么会惹到蛮狄族能在青丘境内对自己下手。
这背后,竟然还有其他人!
山悦心中一凛,对面中容氏已开口:“这样看来,你得罪的人还真不少啊。”说着,眼中满是嘲讽。
山悦对着中容氏淡淡一笑,没有答话,转而道:“山悦还有事,先行了。”
中容氏不语,山悦便和栖梧提步离开。
栖梧边走边道:“竟然不是中容氏?那会是谁?”
山悦不解,道:“不知道,但中容氏的话也不能全信,若中容氏真的勾结蛮狄,不管是否能守得住这个秘密,她也会想尽一切办法去掩盖,今日的话未必不是她使用的障眼法。慢慢观察吧,不着急。”
栖梧点点头,不再言语。
两人说话间便到了涂山衡那里,匆匆交代一声后,山悦和栖梧便急匆匆的往鬼方赶去。
此去路程需得两日,想着林丰的坐骑要快一些,山悦便又去问林丰借了坐骑。
一路穿云而行,路上只随便歇了歇,一日半后,便抵达鬼方。
鬼方二公子河奇自宅门中出来,山悦之前并没有见过河奇公子,此时一边自红乌鸦背上下来,一边抬眼打量着他。
只见河奇公子一席黑衣,皮肤泛着病态的惨白,脸部线条稍显柔和,眼角微微上翘,乍一看去,竟给人一种阴柔的感觉。
河奇公子走上前来,对着山悦微微颔首,山悦还礼回去后,河奇盯着山悦身后的红乌鸦,笑着开口:“前日里隐隐听说涂山家五小姐要嫁给赤水的大公子,今日看来,果然是真的,在这里可要像你道喜了。”
山悦微笑着并不言语,只点了点头,河奇便领着山悦往宅子里走,路上山悦问道:“凌霜这件事,不知道二公子打算怎么办?”
河奇面上略显尴尬,思虑着正要说什么时,山悦有开口道:“临渊已有意中人,不日山悦便会为他们操办婚礼,这个想必二公子也知道。”
河奇听着,微微点头,山悦又继续:“而且,临渊为人正直,必不会做出什么荒唐事来,山悦对于凌霜姑娘所言并不相信。二公子可怎么看?”
山悦的一番话说来,因心中带着些许的怒气,所以言语上并不怎么留情面,但这件事本身就是鬼方家错在先,河奇此时听着虽心里不痛快,但终是没有辩驳的理由,只道:“凌霜之前曾为我挡过一剑,故而我也不想太苛责她,但那****当着鬼方众人说已是临渊的人,这身名已在外,怕以后会影响一声。五小姐爱惜下属,肯为其挣个公道,河奇也得为凌霜考虑一二,毕竟凌霜也曾救过临渊。”
山悦听着,不由心中火气更盛,张口就道:“二公子的意思难道因为凌霜姑娘救过临渊,临渊就一定要为其负责么?如此说来,凌霜姑娘还救过二公子的命呢。”这件事本身就是鬼方家管教不严而造成的,更何况凌霜大婚之夜跑去璃山,此举也未必不会让西陵家怨怪涂山家,他却没有为此事表示歉意,竟还妄想着凌霜能嫁进璃山,山悦不是不知道河奇公子的意图,临渊深得自己信任,且又手中握着山林军,这算盘打的可真是精细。这样一想,心里对鬼方二公子便生出说不上来的厌恶。
河奇公子虽眉头微皱,但也不以为忤,对着山悦又道:“此事是凌霜做错在先,五小姐有怒气也是自然。只是五小姐也明白名声对于一个女子的重要性,还请五小姐看在凌霜对临渊的一片痴心上,多作考虑,哪怕做个妾也是好的。”
二公子言语颇为恭谨,山悦心头的怒气小了一些,但却没有再说话,只心底盘算着该如何处理。
此时已进了宅子,临渊闻讯匆匆赶来,站在山悦面前不知如何开口,河奇公子安排他们在厢房歇下后,便转身离开,留他们自己商量。
山悦打量着临渊,见他一脸愁样儿,忽的笑出声来,打趣道:“嗯,临渊公子果然玉树临风,出去执行个任务就能碰上女子为你要死要活的。啧啧”
栖梧在一边听了,脸上也是难掩的戏谑,只临渊苦着脸,道:“山悦你快看怎么办吧,再不出个结果,蓝芷那边估计真要杀了我了。”
山悦说:“嗯,这么说还没有怎么严重,蓝芷还愿意杀你,她要真失望了,估计你找都找不到她。话说回来,蓝芷呢?”
临渊一听,更是愁眉苦脸,道:“和我闹了一上午,这会儿估计累了,睡着呢。”
山悦听完更是觉得好笑,呵呵的笑个没完。
笑了好一会,才在临渊杀人的目光里停住,对栖梧说:“你去和二公子说,让凌霜过来见我。”
栖梧听后转身出去了,临渊对山悦道:“那你解决吧,我去看看蓝芷。”
山悦笑着摆摆手,道:“去吧去吧,记得好好哄着啊!”
临渊瞪了山悦一眼,无奈的走了。
山悦将桌上的茶喝完一盏,那凌霜姑娘就过来了。
山悦打量过后,心底叹道,这姑娘生的当真是沉鱼落雁,怪不得被西陵家的那位公子瞧上了。只是奇怪如此姿容,竟然做了影卫。不由对这姑娘的过去起了一丝好奇。
山悦心底还在想着,却见这姑娘站在对面,只顿了顿,便忽的跪了下来,面色凛然,眼睛直直的盯着山悦。
山悦见此心里微觉惊讶,但面上淡淡的,不动声色,只坐在那里看着她,此时凌霜开口,但却只一句话:“求五小姐成全。”言罢,便身形一弯,深深的伏在地上,以头磕地。
山悦心想,这鬼方家的人怎么个个都不讲道理,上来就逼着人答应,山悦起身,将凌霜扶起,凌霜虽直起了身子,但却不肯站起来,山悦见此也不再强求,只道:“临渊和蓝芷用不了多久就会成婚了,你此时这样做,没有想过后果么?”
凌霜听了,微微垂了头,道:“我本打算就这样一个人的,只是二公子那边却并不肯,之前的几门婚事因为对方家世并不想西陵家这样,所以我拒绝了二公子也未强求,这次二公子却是铁了心的,他一心想要拉拢更多的势力,不管我愿意与否,硬是将我嫁去西陵,二公子心思深重,凌霜不过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罢了,这次若不是我要嫁的是临渊,二公子觉得临渊更有价值的话,估计凌霜此时未必能安稳待在宅内。”说完,眼中已经隐隐含了泪。
山悦面色严肃,半响才道:“若我说,我的打算是不会管你此时处境,也不会让你嫁给临渊,你之后打算怎么办呢?”
凌霜闻言,嚯的抬头,盯着山悦,眼中泪水夺眶而下,山悦正欲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见凌霜手腕翻转,自袖间抽出一把匕首,转眼就扎进自己的胸口。
鲜血霎时便冒了出来,将衣衫染红,山悦心中一惊,两步上前,手中快速封了她的几处大穴为她止血,然后又翻开她的衣服查看伤势,手中随即捏了治愈的诀,往伤口上按去。
凌霜此时面色惨白,额上沁出豆大的汗珠,她极力的忍着疼痛,对山悦道:“求五小姐……”说到此,便再说不下去。
山悦听到此,不作声的只帮她辽着伤。所幸她下手时还是留了余地的,刀剑微微偏离了心脏,山悦心底微微松了口气,若这姑娘此时真把自己一刀捅死了,她有理也变成没理了,按照河奇公子的心思,不知道要做多少弥补方才能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