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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再见已不识

三座连绵的山峰,跌宕起伏,一座高过一座,从远处看,山中翠绿葱荣,高大雄伟,一条斜长的栈道横穿整座山脉,极险,宛如一只通天巨蟒盘桓而上,吞天噬地。

一名长衫男子行走于险要栈道之上,神色温和,脚下如履平地,缓缓抬起头,目光穿过层层空间阻隔,看到山脉另一边的荒芜之景,而那里便是大荒地界的边缘地带。

如果有修为高深的修士在,便会发现这名长衫男子头上,住着一只巴掌大的黑白色小熊,模样憨厚,一举一动皆是可爱迷人,不知道会让多少女子为之痴迷不已。

此刻这只小熊慵懒地打了一个哈切,伸展了一下短小的四肢,一双满是无聊之色的眸子望向远处,露出一丝失望,然后收回目光,在黑色的发丝中打了一个滚,又轻轻地闭上双眼,憨憨地睡觉了。

这条栈道名唤通天道,全长上百里,九曲十八弯,山路崎岖,山石遍布,泥沙走木,难寻落脚之地,非常人所能经过,其内蛇虫鼠蚁甚多,虽比不上一般凶兽危险,但也颇多烦扰。

通天道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座小茶亭,以供行人稍作歇息,其中茶水极佳,所泡之水取自山中的一眼龙泉,清爽甘甜,是绝好的上等水质,而茶叶则是闻名整个大荒的“嗅茗”,经过三泡之后,香味愈甚,口味绝佳。

长衫男子看到一张古旧的木椅,也不擦拭尘泥,一派安然自若地坐了下来,唤来茶亭的小二,要了一壶新煮的“嗅茗”,伸手先温热了两只紫砂茶杯,再倒入清香袭人的茶水,一杯放在右手边,一杯送入口中。

“好茶!”茶水刚入口,一阵舒人筋骨的芬芳便悄然化开,长衫男子整个人身子为之一震,忍不住赞叹道。

另一只手举过头顶,抓着一道黑白色的毛茸茸球状身影,缓缓地放到自己的身前,正对着另一只茶杯。

“由由由!”

小家伙突然被人从睡梦中拉醒,不免有些恼怒地叫了几声,这时候,一股悠然的香味传入鼻息,定睛一瞧,正是出自面前的小杯子。

不二伸出一只肥肥的小爪子,试探地摸了摸紫砂杯,见没有一丝异样,胆子壮了点,靠近了一些,俯下自己的小脑袋,好奇地看着杯中之物,最后用小舌头舔了一口茶水。

“由由由!”

小家伙好像尝到了什么美味一样,兴高采烈地叫了起来,一副激动万分的模样。

“见过四条腿的小猪,却还没有看到过爱喝茶的小熊,不二,你还真是一朵明艳的奇葩。”看着小家伙一连串滑稽的表演,一旁静坐品茶的墨生,忍不住打趣道。

“由由由!”

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他的话,不二伸出肥肥的小爪子,对着墨生的方向招了招,极为憨厚地叫一声。

离小茶亭不远的地方,一名白发苍苍的老人背着一名灰头土脸的小女孩,艰难地往山道之上攀爬,脚下一个不留神,踩到了一块黑色石头,整个人一下子失去了重心,身子摇晃了几下,好不容易站稳了些,却把背后的小女孩甩了出去。

这里已经是半山腰,距离地面数百丈,要是一个不小心,从山上掉下去,只能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爷爷!”

灰头土脸的小女孩极为恐惧地叫道,身子却止不住往下坠落,眼看着就要一命呜呼,童年便会薄命,而待墨生发现时,也是来不及搭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悲惨的一幕。

一道白色身影疾驰而来,脚下光华万丈,耀眼夺目,在千钧一发之际,接住小女孩下坠的身体,一个转身,飞回通天栈道之上。

光华散去,这道白色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一张绝世的倾城容颜,齐腰的青丝随风飞舞,美得不似人间的女子,只是那清冷的眸子让人望而止步,其中不带一丝感情,冰冷彻骨。

白衣女子也不多言,径直走向那名白发苍苍的老人,将手中已然吓得昏睡过去的小女孩交给他,不理会老人的千恩万谢,脚下光华一闪,便出现在前面的小茶亭中。

“这位道友,这里可否一坐?”白衣女子似是看出了长衫男子的修为境界,淡淡地问道。

墨生自从看到这名白衣女子出现,便一直处于发呆状态,待听到对面的问话,脸上的表情明显愣了一愣,然后下意识地说道:“可以。”

他努力地平息了一下脑中纷乱不堪的思绪,又取出一只紫砂杯,倒入茶水之后,送到白衣女子身前,说道:“这位道友,请!”

白衣女子也不矫情,直接伸手接过杯中之物,放到嘴边轻轻地抿了抿,说不出了优雅之姿,一副沉醉之后,语气不似方才般清冷地说道:“多谢道友,这茶水颇佳。”

墨生不着痕迹地看着对面女子的面庞,依旧是那般绝代风华,清丽无双,只是身上的寒意似乎比从前更重了一些,性子愈发的冷淡了。

“道友,你很像我以前的一个熟人。”墨生试探地说道,额头因为情绪的紧张,而渗出了一丝汗水。

“这位道友,还请恕小女子直言,从我行走千里之遥的路程当中,遇到的近千名男子里有一大半,对我所说的第一句话,便是你刚刚的那句。”一股厌恶之色闪过眼眸,白衣女子眼中的冷意更甚,淡淡地说道。

“额?”墨生大窘,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难道道友心中所想之事,与他们有什么不同吗?”白衣女子目光中满是凌厉之色,愈发清冷地说道。

“咳咳,道友你误会了,不知道你对我是否有一些熟悉之感。”墨生轻咽了一下喉咙,道歉地说道。

“哦?我好像是在哪里见过你。”白衣女子作思索状,眼中鄙夷之色,淡淡地回答道。

“当真!”墨生随即大喜道。

“哼,果然是一丘之貉!”白衣女子冷冷地骂道,似乎一言不合就会拔剑相向。

“这是?”墨生对于白衣女子的变故,有些不解地问道。

“在我遇到的近千名男子中,几乎第二句话都是你方才所言。”白衣女子冷声说道,对这长衫男子已然完全看清的样子。

“啊?”墨生古怪地大叫道,不可置信地看着对面的白衣女子。

“装得还挺像的,在千名男子中大概也能排到百名了。”白衣女子淡淡地说道,直接给他判了死刑。

“司空雪,你难道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吗?”墨生终于忍不住叫道,这一刻,往日的理智便荡然无存。

“司空雪?那个叫于明远的家伙也是这样叫我的,不过这个名字我从未听说过,你们不要想骗我,我虽然失去了以往的记忆,但是我可并不笨。”司空雪冷冷道,一言既出,已经给他划到了欺骗自己的范围里去了。

“真是笨死了!”墨生心中腹诽,但依旧不甘心地问道:“你就不想查清楚自己的真实身份吗?”

“我的真实身份以后我自会查明,无需某些居心叵测的人来操心。”司空雪淡淡地说道,脚下的光华已然出现。

“你忘了自己曾经为报家仇,灭了仇人满门,一共杀了三百八十一口人。”墨生见到白衣女子准备离开,焦急地大声说道。

“我杀了三百八十一口人?”司空雪眸中光芒微动,一副神色不定的模样。

墨生静静地看着她,依旧如初的容颜,此时正在剧烈地挣扎着,一丝痛苦之色蔓延在这绝世之姿上,让他有些不忍,但还是坚持着,等待白衣女子自己的判断。

不知道过了多久,原本烈阳高照的天空,渐渐变得柔和起来,一道绚丽的夕阳洒在一动不动的两道身影上,散发着温暖的金色光芒。

司空雪的脸色慢慢地恢复平静,眼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目光复杂地看着身前的长衫男子,也不言语。

墨生看到司空雪终于从痛苦中缓了过来,颇为激动地问道:“你怎么样了,想起自己是谁了吗?”

司空雪犹豫了一下,并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还是没有记起来吗?”墨生低声地自语道,夕阳下的身影显得那么的落寞,一点都不像那个叱咤江湖的“少爷”。

他抬起头,无奈地望了望天边的壮阔景象,轻声地问道:“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司空雪看着面前男子的伤感之色,心中没来由的一痛,一股自己也解释不清楚的情绪充斥着脑海,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我想先一个人走走,然后查清自己的真正身份。”

墨生眼中了然,虽然不舍,却也没有阻止,目送着司空雪那道惊世绝绝的倩影而去。

“你记住,我叫墨生!”看着越来越远的白色倩影,他再也忍不住大声喊道。

远处那道倩影已经飞远,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他的话,渐渐地消失在遥远的天际。

思念,美人已忘忆;

再见,相逢却不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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