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艾依依不舍地看了沰妪一眼,她知道她今天多半是逃不掉了,只希望沰妪能平安无事。
正当沈艾咬咬牙,准备拔出长剑,浴血一搏的时候。
斜地里伸出一把掌宽大剑,领头大汉整个人被拍飞出去,重重砸在了客栈的泥墙上。沈艾仿佛能感觉到整间屋子,都被撞得摇摇欲坠。
“朴,他对你的路子,好好玩玩。”
“喏!”
沈艾循声望去,只见一片狼藉的客栈中,仍稳稳端坐着一行人。
一个肌肉虬结,昂藏七尺的大汉一脸兴奋地应声而出,正是刚才把雷拍飞的大剑主人。
雷爬起来,看着朴汉似乎意洋洋的样子,怒从心生,也顾不得之前还对沈艾恨之欲死,抡圆了桌子砸过来。本来在门口袖手旁观的大汉们一见有人横插一脚,顿时破口大骂,纷纷冲了上来。
“哈哈!都来吧,来吧!让爷爷活动活动筋骨,这几天除了骑马啥都没干,爷爷都快憋死了!”
朴迎上众人,挥起了大剑。
剑身由不知名的石材铸成,成乌黑色泽,两掌宽,两掌长,看起来重若千钧,舞之如闻风雷,恰恰契合他远比平常人高大的身材。
朴的人虽粗犷,手下的剑术可不含糊。一劈一扫,古铜色的肌肉拉到尽处,又灵巧地缩回来,力气一点不浪费。同时面对这么对人的攻击,任游刃自如。
沈艾看得着迷,除了当初马贼洗劫山村的那一次,她几乎没再遇到过近距离观看别人使剑的机会。
一直以来,都是沰妪口头传授她,沰妪见识虽广,毕竟不曾正式学过剑,只能靠她自己摸索一些似是而非的东西,再不断通过沰妪的印证而修正。
朴的呼吸看似凌乱,但暗合在步法里,竟有一种说不出的玄妙。
沰妪之前一直对她强调呼吸吐纳的重要性,但她以为只是静止的时候练习,却从没想过可以把它结合在剑术舞动的过程当中使用。
难怪她一直都觉得离剑术似乎隔着一层膜,沰妪也一直说她的剑只是徒具其形,这回她隐隐有些了悟了。
还没等沈艾看得更多,朴很快把那群人解决掉了。
此时见争斗终于结束,店家颤颤巍巍地从柜台后站了出来,看着千疮百痍的客栈,他一脸欲哭无泪。
朴咧嘴一笑,指着横倒在地上的几个人,“他们就都交给你吧,把他们身上的钱加起来应该就够修房子了。”
朴插剑归鞘,回到原位,见沈艾火辣辣的目光紧紧盯着他,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小郎还有何事?”
“我想跟随先生学剑。”
话一出口,沈艾就知道唐突了,但她心中实在有强烈变强的欲望,以至于不愿错过任何一个机会。
“我的剑术不适合小郎,更何况……”朴似也没想到沈艾如此直接,他回首看了看戴着斗笠,端坐其中的男子。
“小儿凭什么让朴教你剑,你知道他是谁么?”那个带着斗笠的男子缓缓开口,声音像流淌在明月青松间的一泓清泉,即使隐带指责,仍显得醇厚温柔。
“我确实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但我知道他比我强就够了,我想变得更强。”
那男子似乎被逗笑了,“比你强的人不少。”
此话绝对是嘲讽,但沈艾对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清楚得很,心中倒也不虚,眼神依然直瞪瞪地盯着说话的人,一丝惭愧也无。
这时,沰妪走过来了,担心沈艾不懂分寸,便悄悄使了个眼色,示意她适可而止。
“谢谢郎君出手相助,婢妾沰,就此拜别。小儿无礼,万望见谅。”
“妪且慢。”
那人似乎来了兴趣,“此乃妪血亲乎?”
这话问的,是沈艾和沰妪是不是有什么血缘关系。
“虽不是,胜似。”
沰妪答的是,虽然没有什么血缘关系,但比起亲人,也不遑多让。
“善!”
那人微微侧头,冲朴道,“我观此小儿虽无长才,身怏怏亦如柳,向善之心诚可嘉,且让他随侍你左右,打理杂务吧。”
古代柳不是什么好意头的东西,在夏朝,更没有柳腰这个说法。
这么说,不过是嫌沈艾身材瘦弱,看起来弱不禁风罢了。
但沈艾没有生气,她知道自己现在确实也没有什么能让人青眼有加的东西。只要能留下,跟在朴身边,有的是机会。
拜师的事他虽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不是么,往后日子长着呢。
朴想说自己不缺这么一个跟班,犹豫半天却又不敢开口,最终只是有些别扭地憋出个字,“诺。”
沈艾松了口气,她知道像朴这样类似家臣的存在,最重要的是主人同意。
她本来看这主子年纪似乎不大,还担心朴莽莽撞撞一口回绝。但现在看来这个领导还是当得很有威严的,既一开口,自称定论。
那个年轻公子身边,除了朴,还跟着三个人。见此间事了,他起身回房,其他几人也紧跟随。
幸好这个时代的客栈不像后世一样有两三层,厅和客房连在一起。一般都是吃饭的地方在最大的一间屋子,后院几间连在一起的茅草房是客房。厅虽毁了,对住的地方倒也没什么影响。
见他们离开,沈艾突然想起了一个事。
“公子稍缓,小儿有一事相求。”
对古代上下尊卑间的称谓,沈艾并不是很了解,更不知道应该如何称呼眼前这个所谓主子的主子。只是看他年轻,便随意寻了个古典一点的词代替。
沈艾恭谨地对他说了下沰妪的事,她本来打算和沰妪前往徐州州定居,现在已经到了徐州边境,沰妪一把年纪,她自是想先送沰妪去徐州州安顿好,再图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