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遗君有事要忙,放了她一天假。
其实成为贴身小童,起码也有些好处,沈艾看着手中的一小袋白米,撇撇嘴心想。
夏朝的货币和商业制度仍不完善,人们日常商业活动所使用的货币,是刀币,贝币和粮食。因为近几年部落间纷争不断,有时候粮食甚至比任何东西都要值钱,这一小袋白米,是前些天从管家那里领来的奖金。
集市上新奇的小玩意很多,沈艾从来没有认真逛过。她当初是打着朴的杂工小童的身份,死皮赖脸跟着遗君回府的,虽没有入奴籍,但遗君也从来没有发过她工钱。朴倒是赏过她一个贝币,但袋中空空,她也不好随意乱逛。
何况之前天天要扫院子,没有一日清闲,现在倒好,还可以光明正大出府,也无人敢有异议。
沈艾正在街上闲逛的时候,突然发现人群中闪过一个熟悉的小小身影。凝目细视,却又消失不见了。
认真想想,那个人看起来非常细心,地位也不低,怎么也不可能放自己的小孩这么小就一个人跑到街上,肯定有人跟着。一想到那个古灵精怪的小男孩齐,沈艾就感到有些头痛。
沈艾正打算拐弯离开,倏地,她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侧隐约传来。她循声望去,就见两个可疑的身影夹着什么东西消失在一旁的小巷中。
虽觉得自己可能是有些疑神疑鬼了,但左右想想,沈艾还是有些不放心。不管那小崽子有多么不讨人喜欢,那男人毕竟有恩于她,她决定还是先跟上去看看再说。
沈艾缀上去的速度还算快,小巷尽头有两个分岔路口,刚到路口,便见那两人消失在东侧,沈艾连忙追了上去。
两人最后鬼鬼祟祟地进了城西的一间土屋。
土屋用石砖砌成墙,顶盖草棚,外涂黄泥,门前种了几株妖娆的芍药,看着倒是个富贵人家。转了一圈,发现土屋墙垒得挺高,但幸好周围没有几户人家,比较僻静。
沈艾从附近一户人家的篱笆门上抽了一根竹竿,在土屋后寻了个角落,长竿一撑,借力跃上墙头。
这个屋里果然有些古怪。一般人后院都是比较清静的,因为主人家在这里休息,但这里却不同。沈艾避过那处人声喧哗的地方,跟着一个婢女摸到厨房,发现原本应该是柴房的空地上停着几辆马车。
上面搁着一块板,原本应该是车厢的位置是封顶的四面栅栏,像一辆囚车一样。不同的是整个车厢用破烂的草席盖了起来,里面到底有什么,外面的人根本看不真切。
沈艾一看这种熟悉的形制,就心有余悸。这不分明是她刚到这个世界来时就体验了一把的奴隶车么,看来她这回是掉到奴隶贩子的窝里了。
夏朝虽然是奴隶制社会,但每个部落对贩卖奴隶的人也有一定的严格要求,一旦违反,刑罚也很是严厉。一般来说,被捉为奴隶贩卖的人,都是战败部落的俘虏。另一种就是自己自愿成为奴隶的,后者的待遇通常比前者好些。
但其实一朝为奴,也好不到哪里去,顶多是每逢祭祀的时候会安全点,不会担心无缘无故就活活被祭了。
这些奴隶车都没有人守着,也许是都聚在另一头的屋里热热闹闹。沈艾摒住呼吸,小心翼翼潜上去,根据经验在靠近车门的位置扒开了一条小缝往里看去。果然,里面的人一个二个被裹得像个粽子一样,横七竖八地瘫在地上。
车厢里的光线比较暗,沈艾看得很是费劲。厨房就在附近,里面七八个人忙得热火朝天,说不定还有往来的婢女。她动作不敢太大,她到此的目的主要就是奔着齐来的,仅凭她一己之力,怎么也不可能把这里所有的人都救出去。
探索到第三个车厢时,沈艾在里面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小小身影。
看起来确实很像齐,冲天辫,高额头。但人昏迷了,又被裹得像个粽子一样,也看不出来到底是不是。沈艾不敢冒险,她估计了下车厢内的位置,摸过去凑近草席瞧了瞧。这时,那小孩却突然醒了,瞪着乌溜溜的眼珠子盯着他。
这下沈艾可以确定,这就是那个叫齐的兔崽子无疑了!
看到他有些激动的样子,沈艾竖起一根手指,比了个安静的手势。齐大概是看懂了,骨碌了下眼睛,再没什么动作。
这辆车里的人不多,只有四五个,大概是还有待装满。虽然不想惊动太多的人,但刚刚一路过来浪费了很多时间,眼看天色渐晚,沈艾决定冒险一试。
眼看左右无人她割断了捆着牢门的麻绳,蹑手蹑脚地攀到了车上。齐身上的麻绳捆得很扎实,沈艾不好在这里浪费时间,托着人就往车外走。
多了个人的重量自然不一样,沈艾一走动,车板就发出“吱吱”响声。其他四人原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一见沈艾小心翼翼的举动,又发现不是熟悉的面孔,都挣扎了起来,动静就开始大了。
听见厨房那边似乎注意到了这里的动静,有人咄喝,沈艾连忙出了车厢,把门一掩,抱着齐藏在了车轮后。借助车厢的遮掩,在厨房的人到此来查看的时候,偷偷从另一侧的出口溜了出去。
一路顺利地逃到了沈艾原来跃进来的地方,竹竿就藏在这里,沈艾却遇到了一个难题。她可以借助竹竿,轻易地跳出去,齐却不可能。虽然他体格似乎不错,做坏事的时候溜得挺快,但充其量不过是个四五岁的孩子,他们现在相当于被死死困在了这里。
沈艾思考了下直接把齐连绳带人扔过墙头的可能,最后还是因为受伤断手断脚的可能性太大而作罢了,她是来报恩的,可不是来结仇的。
百思不得其法后,沈艾决定还是先把齐解开再说。他们的时间不多了,厨房里的仆役发现囚车的门绳毁坏,肯定会猜到有人逃了出来。到时只要一质问车里的几个人,就会知道有人潜了进来。
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对他们来说都很危险。在有仍氏部落,私自贩卖奴隶,是杀头灭族的死刑,人牙子和他的那些爪牙是绝对不可能放过他们的。
必须在落得最坏的下场之前,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