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了衣服,拿回自己的绳结重新戴上,生活似乎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可是,心情却是变了。拿着笔,会发呆。陆逸笑着的模样,陆逸惊讶看着自己的模样,各种样子在苏筱脑子里晃来晃去。不知觉,纸上就全是陆逸这两个字,等回过神来,女生又是一阵傻笑。
自从萧横去了国外,老哥周静更是不会在自家小妹面前提起“陆逸”这个名字,所有的过往都成了一个秘密。可这个人一出现,禁忌理智统统被炸成了灰烬,荆棘缠绕覆盖的苍茫一下子换上了花园氤氲的生机。
此时处于另一个空间的陆逸,正埋首于文件堆里,旁一杯热茶正呼呼冒着热气。一个女子从后静静地走过,忽得抱住他,嘻嘻地笑出声。
陆逸嘴角无奈地弯了一下,稍稍偏过头,极温和的口吻,“让我看完。”
叶青将头靠在陆逸身上,“你啊,就不能好好休息下吗?”
“看完就休息了。”
“你就唬我,这些看完你又会整来一堆的。”叶青松开环住陆逸的手,对着陆逸的脑袋开玩笑似的推了一把。
陆逸却被这一推想起一个人来,很久的事了,久到自己认为快要忘记时,这个人却出现了,不由微笑着摇了摇头。
“想什么呢?”叶青好奇随意一问。
“没什么。”陆逸拿过杯子,喝了一口又放下。
“陆逸,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件事?”叶青一本正经的样子。
“嗯?”陆逸翻着文件,头未抬。
“你不可以想别的女人,只可以想我。”叶青垂下头,头发散在陆逸肩上,像个孩子一样撒着娇。
也就一下子,叶青笑开,“怎么突然这么小女生呢?”说着就耸耸肩,出了房间。其实她可以再等一下,哪怕只有一秒钟,也许她会听到自己想听的答案。可是,她却不敢。一直不敢。有多爱就有多害怕,害怕这个看似温和其实对人疏离的人。你的心是个迷雾的深林,走进去就出不来。我的果决自信统统看不清。如果你真的说了我不想听见的话,而我却不知道可不可以挽回。所以,还是不要听。
陆逸一直低着头,眼眸清澈,微有波澜。
晚上,陆逸带着叶青去小区附近的超市买些做菜的材料。其实对陆逸来说,叶青是个好女友,也是个很好的结婚对象。她,漂亮聪明,工作上突出出色,回到生活里又能是传统女人贤淑的模样。这样的女人,到哪都是光鲜夺目的。陆逸的父亲问陆逸,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陆逸也问自己,是啊,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一辈子这样,是不是已经够了。至于爱情,我早已经过了相信它的年纪了。这样想想,陆逸就暗暗做了个决定。
超市里,叶青认真挑着鲜鱼,丝毫不介意它的生腥味。陆逸爱吃鱼,虽然性格不挑剔,但叶青总喜欢看他吃很多的样子。很容易就满足的平常快乐。
“啊,我忘了,还有龙虾要买。”叶青看向陆逸。
“我去买。”陆逸朝叶青笑笑,好脾气的模样。
“可以吗?”叶青有点怀疑,陆逸这些年事实上确实被自己宠坏了。
陆逸点点头,嘴角似有如无的笑,走到海鲜区。对着那边的大婶说了下,大婶帮忙捞了一些虾,正想拿去称重,突然衣角被人拉住,诧异得回头。
一女生穿着白色点点的棉衣,帽子上白茸茸的毛,灿烂的笑容,大大的眼睛看着自己,是——苏筱。
“你怎么在这?”陆逸眼眸清澈,嘴角荡开微笑,暖暖地如冬阳。
“我住在这附近啊。你怎么在这?”苏筱歪歪头。
看着小孩子模样的苏筱又把问题抛回来,陆逸笑笑,“我也住在这附近。”
“吃饭了吗?”
苏筱摇摇头,一直忙着写稿子,这个时候出来也是实在饿了。听到这儿陆逸一把拉过苏筱,“那跟我走吧。”
“诶,去哪?”
“我家。”陆逸温和地带着笑意。
陆逸找到叶青,苏筱吓了一跳,虽然猜到他们关系不一般,但真正摊到自己面前让自己认清,一下子还是受不住的,有种被苦苦的药片塞满鼻子里的感觉,呼吸都是苦的。心底的花园一下子枯竭衰败。这么多年了,我没那么天真地想过你和我一样都是孑然一身,可是心里至少有一点妄想。妄想打破了,除了自己心酸,怪不得别人。
“苏——筱,好巧,你也住附近?”叶青打招呼。
苏筱将心底的失落统统收起,眼下笑着点头。
等到叶青买完东西,三个人走到外面,苏筱跟他们告别,陆逸将东西放进车里,拽住苏筱,说出一声苏筱都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的话来,“筱筱,听话。”很久了,这声“筱筱”,是不是代表你也记得以前,从没有忘记。
在夜色中,苏筱抬起头看陆逸的眼睛,心里一阵发酸,忽地触到叶青的注视,努力将视线别开,还是笑了笑,“改天吧。”
陆逸将苏筱拉着推进车里,“不是没吃饭吗?”
叶青也笑着拉住苏筱,“别客气了,你们这么多年没见,吃顿饭也是应该的。”
苏筱听了,现下虽然有点难受,但想着扭扭捏捏反而觉得矫情。陆逸现在很幸福,自己应该祝福不是吗?不要不开心,可即使这样一遍遍对自己说着,却管不住内心一直不断涌过来的酸楚。
他们住着的小区地段很好,跟苏筱住的地方是不能比的。苏筱看着黑夜中亮着的霓虹,一闪一闪的,有高有低,有亮也有暗。差距的存在,是不是也是为了成全美丽?苏筱发着呆。老天让我现在遇到你,是不是一种预示。不可能在一起,隔住的不单单是人,时间,还有地位这些我从来没有想过的现实。
陆逸从车镜里看看不说话的苏筱,温俊的面色,透着不易察觉的关注。记忆中的那个女生从来不会这样,她的眼睛都是写满快乐的。为什么现在即使你在笑,眼睛里却都是悲伤,你的心。。。。你的心在流血?眉头不知觉地皱起。坐在旁边的叶青抬起头,看到这一幕,手触到陆逸的左手,用力紧紧握住。
陆逸微微侧过头,紧皱的眉头依旧未松开,“怎么了?”
叶青笑笑,“没事,有点冷。”
那顿饭吃得异常别扭,叶青带着女主人的架势热情款待着,菜摆了一桌,苏筱强颜欢笑,结果两个女生都带着心事,聊着聊着大家就很不在状态了。
“你们别说话了,好好吃饭吧。”觉察到气氛怪怪的,陆逸开口劝道。
苏筱点头,叶青微笑,这样才平静下来。吃完饭,苏筱坐了一会,帮叶青收拾了下碗筷,看时间也挺晚的了,便起身告辞说要回去了。
“我送你。”陆逸走出客厅。
“不了,我打车就可以了。”
叶青从厨房走出来,“让陆逸送你吧,我们也好放心。”
这样说着,陆逸已经拉住苏筱,苏筱只好点头。出了门,两个人也没有说任何话话,静静地坐完电梯。陆逸去取车,苏筱便站在路边等着。
看着路灯下自己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心里闷闷的,便开始随意地踢小石子。
陆逸的车很快开了过来,苏筱上车,告诉他自己住的地方。
“筱筱,你要告诉我怎么走,我其实刚来S市没多久”陆逸笑笑,“很多路段还不怎么熟。”
“嗯,我看着呢。”
“你是不是不高兴?”
“没有。”
“还说没有,你小时候不开心就喜欢玩手指。”陆逸笃定地回头注视。
苏筱弯弯眼睛,“你都说小时候了,长大很多事都变了。”说着,放开自己的手指。小时候,你的身边只有我,可现在,陪着你的,是一个怎么看都无可挑剔的叶青。手腕上的绳结突然一阵阵发凉,直透到心口。
“是吗?我其实没怎么变。你变了吗?”陆逸看向苏筱。
“唔。。。可能。”苏筱含糊答着。
“叶青她周末的时候过来,她平时不住在这儿的。”陆逸解释得很突然,他虽然知道苏筱不开心但不知道原因,很意外的是为什么自己要去做这个解释,当下他一点都没有想到这个问题。
“这有什么不同吗?”苏筱又开始绞着自己的手指,抬头看着路。
“嗯?”
“她是你女朋友啊。”苏筱笑笑。
陆逸怔住,隔了一会儿,又问道,“筱筱,你有男朋友吗?”
苏筱摇摇头,知道陆逸只是很平常的询问,在当时苏筱心里还是微微动了一下。
“为什么不交一个?”陆逸意外。
“为什么要交一个?”苏筱反问。
陆逸笑开,“还是那么伶牙俐齿。”
等到到了苏筱住的地方,苏筱下车,跟陆逸说再见,“太晚了,就不请你坐坐了。屋子也很乱。你回去吧,叶青等着呢。”
“嗯,好,你小心点。”
“恩,你开车小心点。拜拜。”苏筱晃晃右手。
等到自己转身想要离开,又听到一声“筱筱”,于是回头,“恩?”
“你今天是因为叶青不开心的吗?”陆逸的一双眼睛在月光下明亮得像沉在碧波里的星星,陆逸当下只能如此猜测。
有个人喜欢我喜欢的你,我不会不开心,何况是那么优秀的人,我只是。。。这样的不开心只是你不懂。而我知道你不懂却不能让你懂。于是我只能微笑,“不是的。我只是。。。想到了一个很悲伤的结局。”
“结局?”
“是的。说了你也不懂的啦。”苏筱弯了眼睛,当下陆逸嘴角也露出那个苏筱很熟悉的酒窝。于是苏筱说,“陆逸,以后别叫我筱筱了。”
“嗯?”陆逸没有听懂,无论是小时候还是现在,这点还是没有改变。他和她思维总不在一个频道。
“我已经长大了。”苏筱弯着月牙似的眼睛,站定,后又转身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