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娟子收拾了家中的脏衣服走到院子里,看见盼儿正在玩肖旺前几天买给她的风车。娟子笑了笑,走上前去摸着盼儿的头轻声说:“盼儿听话,好好在家里玩。娘去河边洗衣服,不要乱跑啊!”
“嗯。”盼儿答应着,用力点点头。娟子不放心,又冲着屋里的肖月萍打了声招呼才离开了家。
青河村得名于村前一条小河,这河蜿蜒于卧龙山后,与石景村三山之隔。青山照影、波光粼粼,浅滩处芦苇摇曳,白鹭生姿。娟子蹲在河边洗衣,犹如美人入画。
娟子一时兴起,唱起了家乡的水云调:“小河如缎,山顶天;轻风细雨互缠绵,百花争艳,蝶双飞;我家住在白云间,快乐好似山中仙……”
突然,一块小石子落入娟子面前的水中,水花溅了娟子一脸。娟子边擦去脸上的水珠边回头看去,见到身后大柳树后有个人躲着。
娟子忙问道:“谁啊?”听到娟子发问树后的人走了出来,竟然是肖旺。
“表姨父,您没去客栈啊?”娟子起身问道。
“哦,今天身体有点不适,不去了!你一个人在这儿洗衣服啊?累不累啊?要不,让我来帮你吧!”肖旺色眯眯地看着娟子,越凑越近。
“不不不,表姨她在家呢。我一会就洗好了,马上回去做饭。”娟子一面向后退着,一面语无伦次的打着哈哈。
“刚才听见你在唱歌,唱得可真好听,再给姨父来一段儿!”肖旺说着就动手去摸娟子的脸。
“姨父,别这样。”娟子退无可退,但碍于情面又不便大叫,只好恳求肖旺住手。
越是看到娟子躲,肖旺越是得寸进尺。肖旺厚颜无耻地上前一把抱住娟子,色胆包天地说着:“小美人儿,我可想死你了。自打你进了我家,我天天都在惦记着你!一个人多寂寞,不如嫁给我当小吧,我一定待你好……”肖旺一面说着,一面把嘴往娟子脸上凑。
“表姨父,你放手,快放手啊!”娟子拼命挣扎着,绝望地乞求着。
村里的李婶子刚巧也来河边洗衣服,老远看到有人在河边纠缠,定睛一看是肖旺。李婶刚想上前,低头转念一想,却抱着衣盆向肖月萍家跑去。
“月萍姐在家吗?”李婶走进院子里向屋内喊道。
“在在在!——哎呦,是李婶子啊!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快进屋里坐!”肖月萍正倚在窗边嗑着瓜子,看到李婶来了,热情地把她迎进了屋。
“肖旺他没在家呀?”李婶进屋放下衣盆四下张望。肖月萍是明白人,知道李婶前来一定有事,便说道:“屋里没人,你有什么话尽管说!”
李婶支支吾吾的说道:“我在河边看到有个人挺像你家肖旺,怕是自己看花了眼,所以过来看看到底是不是……呵呵……其实也没什么事。”
见李婶眼神游离、欲言又止,肖月萍有些着急:“肖旺他不是去干活了吗?怎么在河边的?李婶啊,咱俩都啥关系了?和我说话还藏着掖着的,到底啥事你说啊!”
李婶见肖月萍急了,一咬嘴唇开了口:“那好吧,我说出来姐姐你可别气啊!我刚才去河边洗衣服,看到你家肖旺和个女人拉拉扯扯的,你是不知道他俩那个亲热劲儿啊……,哎哟,我是真看不下去,赶紧来跟你提个醒!你说这大白天,成何体统啊,亏着是我看见了,那要是换了别人,话可就说得难听了!真要是传了出去,啧啧,姐姐你今后可怎么做人啊……”
李婶越说越带劲,一旁的肖月萍已经气得两眼发直,满脸通红。李婶见状不敢再往下讲。
“和谁?”肖月萍睁大眼睛问。
“那女人我可不认得,好像是外乡人,但那小模样长得真俊!”话一出口李婶觉得欠妥,赶紧捂起了嘴。
“我就猜到是她!我可真是引狼入室啊!”肖月萍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
“你认得?”李婶大惊。
“说是我表姐的侄媳妇,才死了男人,又摊上村子闹疫病,无依无靠才来投靠我这门亲。表姐还想代请我今后得了空帮忙说个好人家把她嫁了,也算是积德行善。我呸!也不知道和我算沾哪门子亲,空着手带着个赔钱货就来了,管她吃管她喝也就罢了,现在居然动起我男人的主意了!”肖月萍怒气冲冲地说道。
“我看她想鸠占鹊巢,真是个不要脸的狐狸精!”李婶狠狠地往地上唾了一口口水,帮着打抱不平。
李婶看着气急败坏的肖月萍恨得直咬牙,忙上前帮肖月萍摸着胸口顺气:“姐姐莫气,对付这种不要脸的女人也不是没有办法!”李婶凑近肖月萍一阵耳语,肖月萍转怒为喜,频频点着头。
“表姨父!你快松开!我要叫人了!”娟子使出全身力气将肖旺用力一推,肖旺失去平衡,落入水中。
娟子顾不得肖旺在水中挣扎,抱起洗衣服盆立刻逃走了。
肖旺扑腾了半天,好不容易才狼狈地从河里爬上岸。好处没沾着,自己却浑身上下湿透,肖旺苦不堪言,只好垂头丧气地捧着马卦拧水。
几个来洗衣服的姑娘看见了,纷纷拿他打趣道:“哎哟,这不是旺叔嘛,天气刚热就下河洗澡了?衣裳也不脱,洗澡洗衣两不误,真会过日子啊!”“我看是昨个月饷交少了,给肖婶子骂了吧!千万别想不开啊!你要是走了,我们可又得出份子钱了!”
听着姑娘们格格地笑声,肖旺胸中气焰难平,却无心还口。看着远处娟子离去的身影,肖旺怒火中烧!心中暗想,这小寡妇还装假正经,早晚一天我让你变成我囊中之物!
晚饭的时候,三个人都沉默不语,各怀心思。肖月萍时不时用眼神斜睨着二人,似乎想在他们的脸上找到通奸的蛛丝马迹。直到盼儿开口才打破了桌上的凝重气氛:“娘,我饱了,吃不下了!”
“知道了,你进屋去玩吧,娘一会就来!”娟子轻声道。
盼儿应了声,蹦蹦跳跳地进了屋,娟子把盼儿的剩饭拿过来三两下划进了肚就站起来收拾碗筷。
肖月萍把筷子用力一放,终于开了口:“我说娟子啊,表姨有件事和你商量商量。”
娟子似乎料到了什么,淡淡的说:“有什么话表姨请说吧。”
“那好,我就实说了吧。你来我们家也有段时间了,怎么说也是家里的亲戚,每天让你忙里忙外的,我也过意不去。让邻里看了也不好,还以为我拿你当下人待呢。今天我想起上月的时候,李婶托我帮村西头的陈栓保个媒来着。那人不错,是邻村的瓦匠。有手艺,肯吃苦,人又老实。最难得的是人家还没娶过媳妇呢!我看和你挺般配,明天就让他来家里和你见见,要是行,就把事给办了。”肖月萍说完这番话转身就回了自己屋。
娟子明白,她这并不是和自己商量,而是已经拿定了主意,铁了心要把自己赶出家门。这一切都该和早上发生的事情有关。娟子一言不发愣在那里。坐在桌旁的肖旺听了这些话心里也老大不愿意,但自己婆娘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最清楚。有人告秘是一定的,自己没得着娟子,却眼睁睁就要便宜了别人,真让人呕一口气。肖旺虽不情愿,又没别的法子,只好一脸不悦地进屋去了。
夏日的午后,阳光火辣辣地炙烤着大地,让人全身无力。只有知了在树上不知疲倦地歌唱,让人听了心烦气燥。盼儿吃过饭就在床上睡起了午觉,娟子捧着一大堆的碗碟走进柴房里。
娟子正洗着碗,忽听院子里传来了说话声,“月萍姐!月萍姐在家吗?”
“哎!来啦!”正在屋里睡午觉的肖月萍连声答应着迎了出去。
“人我可给你带来了,成不成就看你的了!”说话的人正是李婶。
“放心!这事就包在我身上了!”肖月萍用手拍着李婶的手背打包票。
两个女人笑着进了屋,身后跟着一个四十多岁光景的驼背男人,手里提着一包东西,一面向屋里走一面四下张望着。
“娟子!娟子!来客人了,快倒两杯茶过来!”肖月萍站在过道里冲着柴房叫道。娟子把手在围裙上揩干,倒了两杯茶端了出去。一出门,看见肖旺正趴在堂屋外的窗下偷偷摸摸地向里张望。肖旺余光也看到了娟子,立刻直起身,背着手悻悻地离开了。
见娟子端着茶水进来,肖月萍忙迎上前扶着娟子的手臂满脸堆笑地向二人介绍:“这个就是我家表侄女娟子,她不止是人长的俊俏,还做得一手好针线活。只可惜福薄,年纪轻轻就守了寡,真是老天没眼,唉!”肖月萍说着,叹了口气故作同情状。
李婶认出了面前的女子正是那日在河边被肖旺调戏的女子,心想这也难怪肖旺心猿意马,这么漂亮的女人放在家里,哪个男人能不动心!
李婶冲着肖月萍使了个眼色,证实那天确是娟子与其夫拉扯。娟子默不作声地将茶水一一递上,转身就要出门,肖月萍一把将她拉住说道:“娟子,你别走哇。这位就是我前几天和你提起的陈栓儿,村里的瓦匠。人家今天特地来和你见面的,你怎么不招呼一声啊?”
娟子缓缓转向陈栓,打量着此人。这陈栓驼背也就罢了,虽然年近四十,可人长得显老,面相上看似有五十开外。三角眼、八字眉、满脸络腮胡,左边脸上还长了个蚕豆大小的肉瘤。
娟子明白这是肖月萍故意糟践自己,这样一个男人别说一般的女人看不上,就算是手脚不利索的女人看了他也会心生嫌弃。娟子低垂双眸,一言不发。
陈栓目不转睛地盯着娟子,显些把口水滴在地上。他心中暗自窃喜,这女子实在是太美了,就算是天上的仙女应该也不过如此!
李婶见状,赶紧用胳膊肘捅捅陈栓提醒道:“栓儿,你不是说有礼物送给大妹子吗?快拿出来呀!”
陈栓恍然大悟,连声应着,把手里的一包东西拆开,露出了两块绸缎料子来。“这是昨个在镇上为肖姨和妹子挑的,小小心意,不成敬意!”陈栓双手将布料递上来。
“哎哟!这可是永盛绸缎庄的高级料子呢,听说每年就这布料进贡给紫禁城里的娘娘宫女们穿!瞧这做工,瞧这手感,真不愧是上等货色,啧啧!”肖月萍捧着布料赞不绝口。
娟子依旧面无表情,也不伸手去接礼。肖月萍将一块布料硬塞在娟子手里连声道谢,“我这妹子面皮薄,见了生人就害羞。我在这儿替她先谢过了,我看这陈栓兄弟人不错,有手艺、懂人情。是个能托付终生的人,李婶你说是吧?”
“我也是这么说啊,大妹子别不好意思,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就成一家人啦!咱们陈栓可还没娶过妻室呢,大妹子进了门可就是正房夫人,说起来大妹子可还算得了个大便宜呢!”李婶也来帮腔。
两个女人一唱一搭,完全不顾娟子的感受。娟子转过脸盯着李婶看,心里想着,这男人若不是生得奇丑又怎么会至今尚未娶妻,一个穷人家怎么还能谈得上正室偏房?这种男人的便宜又有谁愿意占?简直自圆其说得有些可笑!
李婶被娟子看得有些不自然,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陈栓到是在一旁喜不自禁的点着头。娟子虽然打心眼里不情愿嫁这样的男人,可一想到自己已经被表姨提防怨恨,加之肖旺又对自己图谋不轨,这个家是待不下去了。现在走还有个地方能落脚,日后不至于被肖月萍扫地出门,带着盼儿流离失所。为了盼儿,一定得有一个自己的家。
娟子轻叹一口气缓缓说道:“一切就按表姨的意思办吧!”
“爽快,下月十五就是好日子,既然娟子也同意了,就趁早把事给办了!”肖月萍笑道。
“行行行!肖姨真是神嘴!真是我陈栓的再生父母!我这儿给您谢恩了!”陈栓高兴得语无伦次,屋里传来两个女人的笑声。
这一切都被守在屋外的肖旺听了个仔细,这到了嘴边的肥肉眼见着就要飞了,近水的楼台却没能得着月,肖旺气得直跺脚!心想这婆娘也真够狠的,竟然把娟子嫁给这么个绝八代的货色,真是天下最毒妇人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