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逸……不是你的错……别说话,别说话……你不能出事,不能出事……展言,展言……”眼见着他胸口越来越浓艳的红,他渐渐迷糊的神智,傲雪吓坏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与害怕袭上心尖,眼泪掉的更甚,脸色愈加苍白,手忙脚乱的按压着他的胸口不让更多的血流出。现在她怕极了那红色的血,象征生命的血。
下午,一滩血,带走了她的孩子;现在,又是血,正在抽离楚天逸的生命。楚天昊,杀了孩子;而她,杀了楚天逸?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孽缘,她来不及想,更不敢想象没有他的日子,她该怎么办,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他出事,绝对不能。
听到叫唤,展言冲进温泉,惊见奄奄一息的楚天逸,再看向一旁手足无措的傲雪,没有说什么,听从傲雪命令快速将楚天逸背到幽雪居,沉默的交给她亲自救治。他知道,如果他们夫妻可以熬过这一关,就能苦尽甘来,否则最后还是会两败俱伤。
通往幽雪居的寂静甬道上,一盏红光微弱的灯笼快速向幽雪居移动,晚风吹来,红光被抑,微微黯淡之后又竭力释放,明暗交替,宛若夏日夜空下草丛中穿梭的萤火虫。
“怎么回事?才一天就出这么大的事儿!”楚天英沉着脸,压低嗓音,低咒。
“回三爷,今日六爷与王妃几次起了冲突,六爷更在众目睽睽之下两度羞辱王妃,不慎……害死了王妃腹中的小王爷。王妃丧子心痛,对六爷起了恨意,就拿了剑冲到温泉去行刺六爷替小王爷报仇。那时正好是六爷七爷相互较量防护能力最弱之时,七爷对王妃用情至深,见是王妃自然舍不得反抗伤了她,所以就挨了王妃一剑。王妃想来定是恨极了六爷,那剑刺得不偏不倚,正是心脏。且七爷失血过多,虽有王妃亲自医治,但到现在依旧还是吊着性命。”展言脸露忧色,简略将事情讲了大概,便带着楚天英快步朝居室而去。
这剪不断理还乱的纠结关系让楚天英颇感无奈,只吩咐了句“此事不得泄露任何风声”,便匆匆朝内赶去。
此时已经子夜,楚天逸已经昏迷近三个时辰,血虽止住,脉相微弱,情况很是危急。傲雪一刻不松的牵着他手把脉,竭力冷静感受那微弱的生命之息,怕极了他不知何时就悄无声息的离去,丢下她一个人。
“云傲雪,你下手也太狠了!”楚天英推门而入,虽已做好了心里准备,却也没想到楚天逸的伤势如此严重,一阵心痛,少不得训斥一句。
“他要走了,我陪他。”抚着楚天逸霜白如纸的脸,傲雪笑了笑,心境平和。
“什么乱七八糟,逸不会死!你也少再给他添乱!”楚天英恼怒瞪她一眼,自怀中掏出一方形小锦盒,取出内丹,刚想给楚天逸服下却被傲雪止了。
“他现在承受不起那丹药的强效。”内丹虽能续命,但其强劲的增功功效却是现在命在旦夕的楚天逸吃不消的。
“只要逸能熬过今晚,再过一个月,他就能生龙活虎了。呵……好怀念他生龙活虎的样子。”顿了顿,傲雪感激的朝楚天英点点头,继续对着楚天逸温和而笑。
“真想不明白你怎么还笑得出来!这事儿迟早要捅出去,你又同老六不清不白的,你该知道你不能再在这里呆下去!”这会儿楚天英确实佩服她的魄力,竟然还笑得出来!
“我不走,我得陪他。他生我生,他死我死。”她说的很轻,很冷静,很坚定。
“有本王在,他死不了。你若出事,他照样出事!云傲雪,你很聪明,有些事情不必本王说的那么清楚。你应该知道,现在你做什么,才是帮他。别整天只知道卿卿我我谈情说爱,逸有大事在身,又有心病,作为人妻,你该体谅,该帮他,而不是一味的纠结于你爱的是谁。昊就是逸,逸就是昊,他们是同一个人,不管哪一个都是你的丈夫。虽然昊害你没了孩子,但他也是你的丈夫,你怎可对他起杀心?如若当时被刺的不是逸,而是昊,你有想过依照昊的个性你会怎么样么?”
“逸和他是同一个人?我以为他们是住在同个身体里的两个灵魂?”爱人危在旦夕,如果他的生命真的就此终结,至少她也要知道共赴黄泉后她该去找谁。
楚天英怔了一下,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楚天逸,叹了口气,知这事儿不能再瞒,走到窗边,望着那天上的残月,缓缓开启了那尘封已久的痛苦记忆。
“那是十三年前的事儿。先后病逝,当时母妃宠冠后宫,父王身体不佳,不能舟车劳顿,遂下旨封母妃为御后,代他前往皇陵祭祖。‘御后’封号一出,引起轩然大波。此封号不是王后却胜比王后,而母妃是前朝公主,朝臣多表不满。但父王一意孤行,不仅封了母亲,而且给当时才只有十一岁的昊和逸封王,态度强硬。
或许就是因此引来各方嫉妒,在母妃祭陵路上竟出现叛党。哼,叛党……逸生性纯善活泼,私带护卫到营地边的山上打猎,就被……守候在此的叛党擒住。那叛党嚣张狂妄,只带百余人手,单枪匹马,闯御营。因为逸,母妃不敢轻举妄动,愿意用一切代价换取逸的平安。叛党之首表示只愿与母妃进帐谈判,其他人等不许进帐。母妃……答应了。没有人知道他们谈了什么,只知道很久很久,直到……”
说到这里,楚天英声音哽咽,眼眶微红,稍稍一顿,颤抖着声线,痛苦闭眼,“直到昊忍不住从帐后偷偷窥视……当他发现母妃正被那人压在身下卑微承欢忍辱受屈之时,昊痛心疾首……挟着满身怒火,抢过兵卫手中的刀,冲了进去想去杀了那丧尽天良的禽兽。但昊才十一岁……岂是那禽兽的对手……很快,他就被擒。
当兵卫听到声响冲进之时,昊已身中数刀,奄奄一息。可是……可是那禽兽竟然还扯了昊的衣物,欲对昊……他威胁母妃,除非母妃放他生路且在五千人的跟前同他行欢,否则……母妃……
她的两个儿子都命在旦夕,母妃别无选择……她慢慢扯下了情急披在身上遮羞的被褥……就在最后关头,不忍母妃如此受辱,昊……昊夺过那禽兽抵在他颈部的刀,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他才十一岁啊,才十一岁……母妃痛不欲生,抽出边上护卫的刀不顾一切冲向那害死了昊的凶手,当那禽兽提到逸时,母妃……母妃痛苦弃了剑,扯下被,一丝不挂的躺在五千双眼睛注视的中央,曲腿……曲腿承欢……还下令众兵将不得阻止……就在这时,逸……回来了……”深陷于痛苦记忆的沼泽,楚天英泣不成声,屈辱血腥的记忆撼动心底沉淀多年的痛,无法呼吸。
“逸……刚从虎口脱险,没想到迎接他的会是如此残忍耻辱的一幕……五千将领见逸归来,再不迟疑,同仇敌忾,但一切都已经太晚了……太晚了……等逸踏破血海,冲到母妃跟前之时,母妃抱着昊对逸笑的绝美,说……逸儿,好好活着,母妃和昊儿早一步成仙,就不等逸儿了……
逸眼睁睁看着母妃捡起那把结束了昊生命的刀,笑着走了……与昊一起走了……逸……我不知道他那几天是怎么过的,只知道展言说他不止一次的阻止逸自尽……当逸将母妃与昊送到皇陵之际,母妃被拒于皇陵,那帮顽固的守陵卫说母妃……母妃不贞,会污了灵气……逸,再也无法忍受,带领五千兵卫与皇陵守卫相互厮杀。
当我从楚京赶到之际,皇陵血流成河,五千兵卫无一幸免,逸却还在拼着最后一口气在战场上独自厮杀……我清楚的记得那一日的黄昏,残阳如血,一个小小的身影被围在一万人之中,永不知疲的护卫着灵车。伤痕累累,披头散发,他却依旧执着的牵着马车艰难向皇陵前行,染血的剑拖着地面,发出‘嗔嗔嗔’的声响,稍有风吹草动他就除掉一切挡路之人。
后来他看到了我,他笑了……他用嘶哑干裂的嗓音乞求我,‘三哥,我终于等到你了,让母妃和六哥躺在帝陵最尊贵的的棺椁里,可以么?’我的弟弟,那是我世间唯一的弟弟呀……我怎能拒绝……我就是拼尽一切,也要完成我珍贵弟弟的请求……最后,母妃之事,父王顾忌皇家颜面,封了所有知情人的口,以母妃病逝为由入葬皇陵。
当时,见我点头,他笑的很开心,好开心好开心……我也笑了,对他说,逸,哥哥和你一起送母妃与昊最后一程……他笑的更俊了,当时我想如果我是女子,我一定会被他的笑迷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