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的容貌在微波荡漾的溪水中显现得格外清晰。小小发现女孩的眼睛，竟是奇异的淡灰色！
来这里一个月来，她还从未细细审视过阿宁的样子。女孩的眉眼与母亲有几分相似，却不似母亲的温婉，精致的小脸上透着一股灵气。那双淡灰色的明眸似水，不是标准美人的杏眼，而是眼角微微翘起，竟给小小的女孩平添了几分妩媚。
小小怔怔的望着水中的自己，水中那淡灰色瞳孔的女孩也痴痴地望着她。这样的长相，并不像普通农家孩子能够拥有的。小小回忆起每次去虎子他们家里找他们玩，村民们总要摸摸她的头，赞叹的说真是美人坯子。母亲见了她，也总是一脸骄傲的神色。原来她的确，和村里其他的孩子是不太一样的。
现世中的小小并不算美，好在皮肤白皙，笑起来眼睛弯弯的，自认为看着还是挺清秀舒服的，这个还未长开的小女孩却是远远将自己比下去了。小小别过头去，不再去看水中的自己。蓦然想起母亲昨天的话，好像有了头绪。母亲希望她能安然度日，大概也是不想让容貌毁了阿宁本该平静的生活吧。
趟过了溪水，小小慢慢走回家中。一路上眼前总是萦绕着阿宁的音容笑貌，心中生出几分内疚。这样的女孩子放在古代，自然是有能力为自己搏出一份衣食无忧的好前程的，可惜却遇见了她这样为前路担忧而畏缩不前的灵魂。
还未跨进家中的院子，小小就看见家中空无一人。走进房间，见日用品都摆放的整整齐齐的，唯独少了母亲的东西，心中一紧，想起昨天母亲对她说的话，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
小小匆忙跑出门外，一路上看见虎子的母亲在那儿生火做饭，连忙跑过去，气喘吁吁地问：“张姨，你知道我娘他们在哪儿吗？”虎子的娘看见小小着急的样子，走过来帮小小抚了抚背，嘴里说着：“有什么急事啊，看你跑的，你娘还能丢了不成吗，”顿了顿又道：“刚才你娘身体好似有点不舒服，被你爹扶去村东边的李大爷那边瞧病，你家那两个也跟着去了。”
小小一愣，村东边的李大爷？他也不是学医的，能医好娘吗？转念一想这样一个偏僻的小村子，也不会有什么真正懂医的。村子里平日没什么人瞧病，有什么小伤小痛，忍一忍也就过去了，今天爹却带娘去治病，可见不是什么小事。这样一想，小小有些慌神。张姨见小小的样子，叹了口气道：“你要真担心，也快去看吧。你们家的事情你爹已经嘱咐给我了，不用你操心。”小小感激的点了点头，匆忙往村东边跑去。
跑到的时候，娘已经躺在床上了，小小看见爹在旁边一脸愁容，问道：“爹，娘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要不要紧？”爹摇了摇头，道：“还不太清楚，李大爷只说不好医治，只能先用些草药喝着试试，他也没什么办法。”说到这儿，平日里健壮的男人声音都有些哽咽了。小小听了一阵心酸，望着床上的娘，心里后悔没有在现世学点医术。她已经失去的父母了，不想连着一点点亲情的寄托也失去。小小回想起娘这一周做完事情总要坐在椅子上歇息好久才能起身，心里暗暗责备自己，若是早点问问娘的情况，说不定事情也不会发展到这一步了。回头看姐弟两人，也是低着头沉默不语，弟弟的眼睛还是湿湿的。小小心疼，将楚沛抱在怀里，自己也红了眼睛。
回家的路上，白老三一人沉默的走在前面，姐弟三人也都低着头慢慢的跟着爹。娘如今起不了身，就暂且由李氏夫妇照看着。爹自然要经常过去照顾，以后家里的事儿就交给姐妹二人了。
回到家里，爹一人慢慢走进房里，说要休息一下。小小见爹眉头紧缩，像是在思考什么重要的事情，也就不再说话，安静的走进去帮爹掖好被子。原本她是想懂事点儿，别惹爹伤心的，可谁知看着爹苍老的模样，想起娘，想起现世的父母，竟还是忍不住落下泪来，小小抽了抽鼻子，跑出门外迅速的擦擦眼睛。这时，她听见门内，是一声重重的叹息。
……
第二天清晨，小小朦朦胧胧听见外面有轻微的说话声，仔细一听，好像是爹和另外一个男人。那男人的声音并不熟悉，不像是老实巴交的白家村农民，倒是带着几分轻佻，令人平生不喜。此时小小已是清醒了大半，便翻身下床，偷偷走到门边张望。
只见一着蓝衣的男子坐在父亲对面，正在笑着说些什么，父亲一副犹豫的样子，但还是时不时的点点头，对男子表示赞同。小小见那男子大概三十几岁的样子，神情举止却轻浮的很，与自己想象的没什么两样，不免皱了皱眉头。谁知那男子转头正瞧见门边的小小，神色惊诧。
白老三也看见小小，连忙招手示意小小过来，一面笑着对那男子说：“这就是小女。”男子点了点头，道：“小姑娘长得好模样，是您的福气啊！”说罢又提出要看看大女儿，父亲忙叫小小喊姐姐过来。
小小一面离开，一面心中疑惑，这怎么看都是要被卖了的节奏啊。进厨房见白楚玉正在择菜，忙过去道：“姐姐，爹要你过去一趟。”白楚玉也没想太多，忙放下手中活儿就过去了。小小见姐姐那样儿，忙拉住她悄声提醒道：“家里来了人，不知道是干什么的，你仔细着点儿。”白楚玉看着妹妹谨慎的样子，点了点头。
果然，那男人见了也是一副满意的样子，与白老三议了几句，转身告辞了。待到人离去，小小这才经不住问：“爹，那人是谁？”白老三看看两个女儿，犹豫片刻道：“那是你们白叔叔，叫做白起的。在京城做顾府的管事，这几天因母亲病重回来的。”小小不明白：“那他来我们家做什么？”爹沉默半晌，拉着姐妹二人的手说：“楚宁楚玉，你们不要怪爹，你娘的病不好治，爹将你们送出去也是情不得已啊！
据爹说，那个叫白起的亲戚年少时去京城打拼，做了顾府中的管事，这几天回来探母亲的病，遇见白老三，便提起一月后是顾府大少爷的十岁生辰，府里紧缺人手。白老三想着如今家里生活拮据，便有了将两个女儿送往顾府做事的念头。
去大户人家做丫鬟，就能够补贴家用，帮着医治母亲的病，小小虽然不愿意，但在当下的节骨眼儿上，也只能点头应允了。姐姐自然是愿意去的，小小看的出来白楚玉对村外的世界很是向往。白老三见两个女儿懂事，也是格外感动，前后叮嘱准备了许多，决定等白起探完病便将姐妹两人一起带去京城，彼此间也好有个照应。
小小虽然同意了，但每当想起这件事，心里总没个底儿。那白起不像是老实人，顾府真的会让这样的人当管事吗？就算是真的，她与姐姐都是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到时候进了府，难免会出差错，这样想着，小小就对未来很是忧心。
……
转眼五日过去，下午就要启程了。小小一心想着见母亲一面，来到了李大爷家中。母亲就躺在床上，精神比前几日似乎好些了，这更增添了小小要去京城的决心，只要她和姐姐努力一点，说不定母亲的病就有着落了。
母亲见了她，露出欣喜的神色来。小小坐在床边，为母亲喝药，斟酌着该不该将要离开的事儿告诉娘。母亲脸色已经红润了些，但身子依然虚弱，不能起身，说话声音也不似从前有力，只是断断续续着，小小看了心疼，也不再好开口，便与娘说些高兴的事儿，楚沛又长高了，家里的庄稼长势不错之类，娘脸上也有些笑容。
没过多久，小小见时辰差不多了，怕耽误了时辰，只得起身。母亲见小小要走，忙拉住她的手，道：“你爹不与我说，我也知道，你总会离开我的，却别忘了我之前与你说的话。”说罢将脖子上一直戴着的玉坠子取下，交予小小手上，并要求小小妥善保管。
小小不会识玉，只觉得那玉佩握在手中微凉。那是娘自小一直戴在身上的玉，望着娘坚持的眼神，小小缓慢的将其戴好，握了握娘的手，这才起身离开。
走出门外小小忍不住回头，娘依然望着她，见她看过来，又露出笑容。小小知道，这将是又一次与亲人的离别。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看文章的时候，才发现第四章倒数第四段将小小来村里的时间误打成一年了，其他地方都是一个月的……细心的读者有没有发现？为了不产生违和感，现在请让一年这两个字从各位读者大大的脑子里飘走吧……走吧……吧……
话说，精彩的地方要开始鸟！先声明，这真的不是宅斗不是宅斗不是宅斗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