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越大,人越孤单,而且是说孤单就孤单,连一点征兆也没有。这不,前一阵子在盛家指点江山、威风帅气的白赤道人,此刻则是踽踽独行,形单影只了。
“这老天爷可真不让人活了!这么大的太阳,是想烤死我呀!想我白赤道凭着三寸不烂之舌,游走江湖几十载,什么样的世道天道人道没见识过,我还就不信今年夏天揽不到大生意!”
身穿灰色长袍,脚蹬素色木屐,肤略白,发微长,白赤道的模样乍看起来颇有些世外高人潇洒不羁的神韵。尤其是当他穿行于钢筋混凝土建造的城市之中时,显得更是卓然不群,出类拔萃了。当然,白赤道的自我感觉一向也是很好的。`
“上次介绍我去算命的女人这么长时间也不打个电话,对我的化解之法满不满意也该回个话了,我还等着她们满意之后再表示一番呢!人呀,果然不能贪,要不是想着大赚她们一笔,事情早就解决了!”白赤道一手捂着肚子,一手狂抓自己的头发,落魄才是他的真实模样,只听他继续唠唠叨叨地说,“到底用什么方法才能不让肚子受委屈?生存才是大问题呀!那些不知人间疾苦的贵妇们一个个真是闲得慌,简直是没事找事!什么家里的孩子太调皮让我给算一算前世今生的孽缘?哪有孩子不调皮的?不让大人操心的孩子老天也喜欢,然后把他招到天上当童子去!再说,我要是真能算出前世今生,早就给自己占上一卦,改一改命运了,至于烈日当头还像个人间孤魂似的四处游荡吗?”
白赤道边走边自言自语。因为天气炽热,道路上行人稀疏,他一个人就霸占了大半个路面,只见他走起路来左边一脚、右边一脚,深一脚、浅一脚,完全把自己塑造成了当代的活佛济公。就在白赤道盘算着怎么再和黄梁梦取得联系时,他的手机响了。白赤道连忙掏出手机,他一看上面的号码就兴奋得两眼放光。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白赤道先是整理衣衫,后又挺直腰背,继而再对着手机屏幕调整出一个微笑的表情,做完这一切后,白赤道才温和有礼地接起电话。
“喂,高女士你好!”
“我大姐想见你一面,你上次说的长媳之事,她想再听一下你的意见。”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风风火火的声音,幸好白赤道早已经提前将手机拿开了一段距离,耳朵才避免了一次折磨。白赤道一听到电话那头的意思,就知道他的钱快要赚到手了。只见他把手机放在地上,飞快地跑出十步,然后哈哈大笑三声,再跑回来捡起手机。
“老朽最近业务繁忙,但只要高女士说出时间,我一定尽力配合!”
白赤道和电话那头所谓的高女士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把下次见面的时间和地点约好了。白赤道挂上电话的那一刻,高兴得差点将手机摔了出去,幸好有惊无险,白赤道连忙把手机放回他的大麻布背包里,继续意气风发地赶路了。他今天的目标是找到一个适合摆摊的路口,骗一个算一个。尽管,白赤道重新来了精神,但是饥肠辘辘,头重脚轻的感觉实在很不好受。在经过一个水果摊时,扑鼻而来的水果的清香再次瓦解了他的意志力,白赤道一步一回头地看着水果摊,一不留神就被脚下的砖块绊了一跤,一头栽进了大坑里。
“小心前——面!”闲若贤话音未落,就连忙从水果摊后面跑了过去,她趴在坑口,紧张地问,“你没事吧?需要帮忙吗?”
白赤道听见声音试着蠕动了一下手和脚,发现手脚都还听从指挥,便挣扎着坐了起来。白赤道抬头就看见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孩一脸关心地看着他。
“对不起,老爷爷!这些砖块是我放在这里的。我本来是想提醒人们绕过这个坑的,没想到却让你跌了进去!”闲若贤一脸真诚地解释道,“坑是一个小时前才出现的,没有外星人袭击,地面就这样突然下陷了,你是第一个跌倒的人!”
白赤道跌下时,脑门先着地,故额上渗出血迹,只是他自己仍不知情,他只觉得脑袋上有很多小星星在打转,于是像个醉汉似的,摇头晃脑地问:“你能拉我上去吗?”
闲若贤指着白赤道的脑袋说:“你流血了!我现在就拉你上来!”
闲若贤累得哼哧哼哧才把白赤道拉出了坑。闲若贤看着趴在地上喘粗气的白赤道,十分热情地说:“你受伤了,要去医院吗?”
“医院?”白赤道嘴里喃喃说道,“不去医院!”
“我觉得你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比较好!”闲若贤哪里知道白赤道不愿意去医院是因为没有钱,她仍一脸担忧地说,“这个坑差不多有一米深,万一摔出脑震荡怎么办呀?”
白赤道把这个拉他出坑的姑娘仔细打量了一番。但见这姑娘头圆额平,眼大眉秀,鼻子高挺,唇红齿白,人中清晰,下巴圆满,再加上秀发乌黑,这面相一看就是个有福之人。白赤道当下就动了心思,他想自己这一跤摔得可真及时,这个姑娘说不定能帮助他从盛家得到一笔不小的钱财。
“谢谢小姑娘的担心!”白赤道和颜悦色地说,“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你别看我年纪大,但我身子骨很硬朗!”
“那我还能帮你什么?毕竟这些石头是我放在这里的!”闲若贤一脸歉疚地说,“我家是卖水果的,现在天气比较热,我给你切块西瓜降降暑吧?”
白赤道一听闲若贤说到西瓜,两眼放光,顿时来了精神,但他隐藏的很好,只听他温和地说:“小姑娘真是善良呀!”
“这没什么!我经常送西瓜给过路的乞丐吃!”闲若贤羞涩一笑,笑完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的话说得不太合适,又十分抱歉地说道,“对不起!我没有嘲笑乞丐的意思!我觉得当乞丐也是一种生活方式!”
闲若贤的乞丐论让白赤道连咳了几下,随后他将自己从上到下看了一遍,这身打扮怎么会被当成乞丐?这明明是玄虚之人才有的装扮呀!白赤道立即晓得闲若贤是一个缺乏生活经验、涉世未深的姑娘。
“完全是一块璞玉!”白赤道喃喃自语。
“老爷爷,你一个人说什么呢?”闲若贤已经将一大块西瓜捧到了白赤道的眼前,“你先吃着,我去屋里拿医药箱,帮你清洗伤口!”
闲若贤没等白赤道回话,转身就跑了。
“心眼也实在!面相有福,心中有爱!考察得差不多了!”白赤道一边啃西瓜,一边盘算着进一步了解这位姑娘的办法。
“老爷爷,不好意思呀!我去了这么长时间!”闲若贤终于抱着医药箱出来了,可是眼前的景象却让她大吃一惊。原来白赤道不仅吃了她一块西瓜,还剥了一堆香蕉皮。
白赤道摸着肚子,打着饱嗝,笑眯眯地说:“老朽这下可算吃饱了!”
“老爷爷,你这么大年纪了,一次吃这么多香蕉,吃坏了肚子可怎么办?”闲若贤放下医药箱,紧张地问。
“姑娘,你不让我赔香蕉的钱?”白赤道又一次语塞了,他原本以为吃了香蕉,总要给钱,没想到人家女孩担心的是他的身体,这让他偷偷装在包里的那些苹果情何以堪!
“这些香蕉才值几个钱呀?你都受伤了,想吃就吃吧!”闲若贤说话间就蹲在白赤道面前了,“我帮你的伤口消毒,就算疼,你也要忍着呀!”
白赤道瞧着闲若贤给自己上药的模样,眼眶湿润。白赤道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他现在的心情,也许是十年,也许是八年,总之,他已经被人遗忘很久了。
“你怎么了?是不是我弄疼你了?对不起,我不太会照顾别人!”闲若贤帮白赤道清理好伤口,才发现白赤道流泪了,于是十分担忧。
“你做得很好!姑娘,你真是太好了!”白赤道抹掉眼泪,下定决心似的说,“我一定要帮你过上幸福的生活!姑娘今年多大了?”
“快二十岁了!”闲若贤说到年龄,立即忧伤了起来,“你又不认识我,怎么帮我过上幸福的生活呀?更何况你也不知道我想要的幸福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