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只管走好了。继续掩耳闭目,龟缩在雅福楼里做你的公主,反正你终究会落得和我一般下场。那么,知与不知、忍或不忍又有何不同。”颜氏言语讥讽,眼底尽是不屑。
“你此话何意?特意把我留下,究竟是何目的?”璧婉神情戒备,可内心却无法不起涟漪。
颜氏的嘴角闪过一丝猎物入套的笑意,却道:“我能有什么用心,我不过一个输家,说的只是肺腑之言罢了。”
璧婉不语,只等她说下去。
“外人只道我是身体不适,却不知我实是被软禁,这一生恐怕就此断送。是我不甘寂寞有了私情,还留下无法抵赖的证据,不但害了自己也害了他;更是我一味争强好胜,妄想改变不堪的命运,哪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害人终害己。一切种种都是我咎由自取,我认了。”
“自作孽不可活,你既已明白,又何必多言。”得知实情,璧婉吃惊不小。虽然颜氏着实可怜,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都是她自作自受罢了。想到这些,璧婉不免又硬起了心肠。再说人各有别,若颜氏以为她也会如此不择手段而提出忠告,那真是大错特错了。
颜氏早看穿了她的心思,冷笑道:“我所认的只是成王败寇,既然要一争高下就必定会有输赢。这偌大的平安侯府就是一个局,由不得你置身事外。我才说你会和我一般下场,因为你我早已深陷其中。”
璧婉难以置信的轻笑道:“你何以如此笃定我会同你一样?我没打算害任何人,更不会让任何人害我,无论对方是铜墙铁壁亦或是机关算尽。”
颜氏失望的摇头:“你错了,错的离谱。曾经,我以为只要强大了自己便可不惧任何对手,直到如今我才明白,原来打从一开始我就错了。不是我天真无邪,而是错在我的一无所知。谁才是我真正的对手,争宠的姬妾还是只手遮天的王金贵?不,都不是,我的对手是侯爷,是那个掌握着我命运并令我心甘情愿为之疲于奔命的男人。试问我如何能赢?!”
从进入平安侯府的那一刻起,她们的喜怒哀乐、兴衰成败就和平安侯联系在了一起。这是身为臣女的无奈,也是她们逃不开的宿命。璧婉拼命的摇着头:“不会的,不会的,他是我们的夫君呐!”
“夫君?!无论在谁手上我们都只不过是枚棋子,我们所想所求的只要他不给,我们就永远得不到,难道你还不明白吗!我们没有自我,所以明知是火坑也只能往里跳,可飞蛾扑火就是死啊!”
“我不听,我不听,这都是你的片面之词,我是不会信你的!”璧婉捂住双耳,歇斯底里的大叫道。
“别再自欺欺人了,想要证据是吗,我给你!”颜氏的声音冷酷而无情,“侯爷对我们总是温柔亲切,可每每思及相处的点滴却又朦胧不清。过去的我只会一味争取眼前而顾不得多想,直到现在才学会慢慢静下心来去思考,很多事情便都浮了上来,心底的恐惧也随着疑惑渐渐扩散。”
颜氏略停了停,接着道:“事败之时,王金贵便有意除掉我腹中胎儿,如此坚决毫不顾忌是为何?虽说我确是另有私情,可这孩子究竟是谁的,不是只有做母亲的才最清楚吗?她为何如此肯定这孩子一定不是侯爷的!”
“你想说什么,一切都是你的猜测不是吗?”璧婉是害怕了,所以连声音都变的颤抖起来。
“是,我是猜测,我根本没有真凭实据。可是难道你就不会去想,侯爷为何时至今日都没有子嗣吗?!”颜氏直直的看着她,“难道真的只是巧合,还是侯爷无法生育,或者根本是他从来就没有碰过你我——”
“够了,够了!”璧婉猛地将她推开,“你不要再说了,你什么都不要再说了!”
颜氏忽然放肆的大笑起来:“你怕了吗,怕自己是同我一样受尽愚弄吗?!”……
正当外面的一众绞尽脑汁,不知如何是好之际,门忽然应声开了。只见璧婉独自走了出来,两眼直直,神情恍惚。
大家看她如此形状,俱是一惊,竟一时忘了言语,任凭她痴痴呆呆的往外走去。
最先回过神来的还是欧阳妈妈,她心叫不好,急急忙忙的追了过去:“公主,公主!”
璧婉却好似没有听见一般,直到欧阳妈妈好不容易赶上她,情急之下拉住她的衣袖连唤数声,她这才站住。
璧婉呆呆的看了眼欧阳妈妈,脑海中却是颜氏那肆无忌惮的嘲笑。想当初她不是没有过疑惑,可现在她连思考的勇气都没了。她注定是个失败者,满目是深秋的荒凉,而她连自己的心都无法掌控。
欧阳妈妈早已是老泪纵横,她虽不明白房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眼前公主的模样却是她从所未见的。是心慌更是心痛,欧阳妈妈跪倒在公主身前,哭喊道:“公主,您这是怎么了,您理老奴一声呐!难道您就忍心眼睁睁看着老奴心疼死吗!”
璧婉听到她撕心裂肺的呼喊,终于抑制不住扑到她怀里,恸哭起来:“我的心好痛,好痛啊!”
欧阳妈妈将璧婉紧紧的搂在怀里,她的心在淌血:“公主放心,不管发生什么事,老奴都会守护在公主身边。所有的苦,所有的痛,都请让老奴一人承担。”
没过多久,芙绿苑的风波便传入了王金贵耳中。她放心手里的茶盅,无奈道:“看来,终究还是留她不得。”……
入夜,万物寂静。芙绿苑后花园的水井边忽然出现了一道身影。随着噗通一声,平安侯府又平添了一缕冤魂。
一年里,连着两位主子枉死,还有一位生死未卜,流言蜚语恐怕是止也止不住了。入秋以来,平安侯府就被冰冷的白色所笼罩,如今看来是要延续整个冬季了。
白日里才传出颜氏和公主的风波,夜里人就没了。沁竹如何也不相信颜氏是失足落井,正如她不相信迎月会意外沉湖。
烟雾缭绕中,沁竹跪在观音像前诚心祈祷:“菩萨,求您网开一面,不要责怪嬷嬷,要责罚就责罚我吧,她一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啊。”
桂兰轻轻的放下了门帘,小心翼翼的退了出来,她的嘴角露出了一丝残酷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