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秋水居”的院子里,江行云坐在一旁的石凳上,手里把玩着那块从黑衣人身上扯下来的腰牌。
“爷,据属下查证,这块腰牌是边境部落的从军战士才可佩戴的。而且是经过训练,武功高强的人方可拥有。腰牌的质地不同,地位也不同,照这块腰牌的质地来看,应该是由部落中三等的军士所有。”
“知道是哪一族的东西吗?”江行云的声音里听不到半丝情感。
“经属下查到的消息,这种腰牌边境每一族都会有,但质地做工并不相同,属下暂时还查不到这块腰牌究竟是哪一族的东西,不过……”七野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
七野四下观望一番,上前附在江行云耳边低语了一阵。江行云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随即便是冷酷的笑意。
“那还真是个麻烦呢!”江行云继续把玩着那块腰牌,“七野,传令下去,城中所有搜寻刺客的密探,全数撤回。”
“是!”
“你去一趟二王府,请二王爷过府一叙。”
“是,属下这就去办。”
“慢着。”江行云又一次叫住他。
“王爷还有和吩咐?”
“芷鸢现在何处?”
“回爷,她正在城中搜寻刺客……”
江行云沉吟片刻,眼光不自觉的看向屋里那微弱的光,手握腰牌的力道渐渐加大,七野静静站在一旁,等候命令。
“你办完事情,即刻回来复命,剩下的我会交代下去,安排别人去做。这段时日,你就留在府中,以防有变。”
“是……那……娘娘这儿……”七野轻声的问着。
“叫芷鸢过来。”江行云淡淡的说。
“遵命。”
“下去吧。”
江行云在院中站立片刻,走进屋里,莫夜还在熟睡。
“王爷吉祥。”锦瑟思弦向江行云做了个揖。
江行云一摆手,命她们全部退下。待人退下,江行云走至床边坐下。伸手抚摸莫夜的脸颊。把芷鸢调进王府,是不得已,为了保护她。虽然理智告诉自己不能对她表现出过多的关心,这会对她不利,会成为牵绊自己的筹码。但是,在莫夜面前,江行云是没有理智的,他只想让她平安,只想让她安然无恙。别的,他可以不在乎。不在乎?江行云的心坠了坠,露出复杂的笑。为了莫夜,自己什么都不在乎?
“夜儿……你……似乎成为了我的一切……”
……
莫夜看着出现在秋水居里的芷鸢,眼睑稍微垂了垂,不发一语。
“参加娘娘。”芷鸢拱手作揖,“属下奉命……前来照顾娘娘。”
“奉命?”莫夜淡淡的笑了笑,声音很轻,气息虚弱,“奉了谁的命?”
“……”芷鸢没有再继续说什么,因为她也知道,莫夜的心里很难过,她那么聪明,有些什么一定都是明白的。
“王爷觉得……我又碍了他的事吗?”莫夜像是喃喃自语,轻轻咳了几句。
“小姐,当心身子。”锦瑟拍着莫夜的背。
芷鸢站在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聪明的女人总是要比别人承受的多。
“芷鸢……”莫夜出声叫她。
“属下在。”
“还是要麻烦你了。”
“娘娘说哪里的话,照顾娘娘,是属下的指责所在。”
“思弦。”莫夜有叫着一旁的思弦。
“娘娘有何吩咐?”
“你带着芷鸢先下去,四处逛逛。”
“是……”思弦有礼的做了个“请”的手势,“芷鸢姑娘,随我来。”
芷鸢不会像平常女孩那般温柔端庄,见思弦步履轻盈,柳腰婉转,有些不太习惯,还是一如既往的和男人一样,拱手做了个揖,“有劳思弦姑娘了。”
锦瑟思弦见到她像男人般豪爽的性格和动作,不禁笑了笑。
待二人走后,锦瑟问道:“小姐认识芷鸢姑娘?”
“前次我不府中,被王爷安顿在城南小筑,是芷鸢照顾我的。”
“哦……”锦瑟点点头,“看来王爷还是对小姐用心极深的。”
“是吗?可惜他的心,装的太多,不知,我在哪……
“小姐,只要王爷心里有你……不求一心,但求……用心啊……”
“用心?呵~他需要用心的东西……太多了……”莫夜叹口气,闭起眼睛。
……
莫夜的身子还没有恢复完全,吴大夫每天都会来替她诊脉,江行云每天也会在这儿待一会儿,他虽表现的平常,但是脸上所掩盖的愁绪逃不过莫夜聪慧的眼。
这天,江行云正在替她擦脸,两人许久没有说话。
“芷鸢照顾的我很好。”莫夜淡淡的说。
江行云似没有听见一般,重复着给她擦脸的动作。
莫夜突然握住了江行云的手,江行云停住,不知她要干什么。
“怎么了?”江行云柔声问。
“行云……”莫夜目光炯炯的看着他,唇角微颤。
江行云有些疑惑,也有些明白,为着她那句“芷鸢照顾的很好。”江行云用另一只手将莫夜垂下的发丝撩至耳后,唇畔挂着笑意:“哪里不舒服吗?”
莫夜垂了垂眼睑,终是鼓起了勇气般直视江行云:“行云,你……爱我吗?”
唇畔笑意渐失,江行云觉得自己的手被她握的有些僵硬。
“怎么突然问这个。”语气里的温柔显得毫不自然。
“我只是想知道,我在你心里,是作为什么……而存在的。”
“这很重要吗?”
“你从来没有说过爱我,我对你……”
“你对我很重要,你是……”江行云打算说的下文却被理智硬生生的强占,他的语气冰冷而无奈,眼中的复杂令莫夜纠结,“你是与众不同的,我……需要你。”
莫夜的心里笼罩上一层阴翳,她的情感对这个人的意义究竟是什么?不求一心,但求用心,可是自己又能得到多少的用心呢?凭自己再聪明,也猜不透了。她爱上了一个心怀天下的男人,那在他心里,天下之中又是否包含她呢?这个男人的心,她摸不透。莫夜不自觉的流下泪来,她以前从没像如今这般软弱爱哭,是否是因为母亲的离世让自己害怕,还是因为……因为眼前这个男人的出现。
眼泪落在握住他手的手背上,不知是灼伤了自己,还是冰冻了自己,莫夜缓缓的放开握住江行云的手,双眼模糊,一滴滴眼泪打在被单上。江行云想擦去她的眼泪,但被她握住的手感受到她的伤心,显得无力,只得僵硬的收回。
江行云站起身,离开床边,背对着莫夜,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
“芷鸢会一直在这儿,七野也会留在府中……你放心。”说这句话时,江行云想起了夜儿的父亲,莫展成的嘱托。只是,自己真的是为了嘱托吗?
“你好生养病,伤未痊愈,太悲伤,不好……”江行云不知该怎样理清这段感情,他害怕莫夜期待的眼神,一直以来都在害怕。因为跟着他,注定的受伤令江行云一再动摇,他曾经不是这样一个优柔寡断的人。
迈出离开这屋子的第一步,他听见她的声音。
“王爷慢走,臣妾不送……”
她就是这般的倔强,一身傲骨,不容侵犯。忽略莫夜语气中的哽咽和痛心,江行云头也不回的出了秋水居,在院里看到站在一旁的芷鸢。
“王爷!”
“好好儿照顾娘娘,不能有半点儿差池!听见了吗?!”江行云的语气铿锵有力。
“属下明白。”
江行云再次回头看着那扇窗子,这个女人,在她面前,自己输得太彻底!
……
莫夜抚摸胸口的伤口,想笑却发现是那么疼痛。这一剑,值得!只是,她不知道她的爱是对还是错,是动力还是负担。
靠在床边,莫夜的伤口疼不过心。她闭着眼睛,呢喃着当日在落月亭的那句疑问,那句江行云从来都不曾回答过她的疑问:“渊冰厚三尺,素雪覆千里。我心如松柏,君情复何似?”泪水落于床沿,划出悲伤的弧度,莫夜一遍遍的呢喃:“我心如松柏,君情复何似?复……何……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