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夜重新布置了这方楼阁。她重新镌写了楼阁的匾额——秋水居。“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是她欣赏的词句。她命小芸和素儿把那些看起来庸俗的珠宝首饰拿出去换来文房四宝,古琴竹笛,琵琶洞箫。她让小厮小五采购秋菊,移来梅花,青竹和兰花。扯去屋内一切华丽的绸缎,只留下素白,黑和淡蓝的水墨色,书架上放上满满的书。莫夜想,她既然来到了这个完全不在历史的架空朝代,对一切都是陌生的,所以要了解一下这个时代的事迹,才能更好的生存。
“哇……王妃,你一跤跌入莲池,看来水把你的头脑冲清醒了唉!”小五一边扫地一边看莫夜栽花。
“小五,你又在胡说什么!”小芸端来一杯清茶瞪着小五。
“算了,跟我在一起,不必有那么多规矩,太繁琐了。”莫夜接过茶,淡笑着。
小五和小芸看着莫夜轻抿茶水的优雅动作,不禁有些发呆。莫夜眼底泛着笑意。她随她的母亲,母亲出身书香世家,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舞艺双绝,没有不会的。可是年纪轻轻,为了爱情,和家里断绝关系却遭到背叛。母亲的性格倔强高傲,她不愿意低下身段认错求饶,于是带着她这个拖油瓶,背井离乡,成为了音乐学院的讲师,把自己会的所有东西全部教给了她唯一的女儿。母亲常说:“我的夜儿才貌双绝。”而她也常开玩笑,若母亲生在古代,一定倾国倾城,有无上荣宠。因为在21世纪,即便有了她莫夜,母亲依然不乏追求者。她爱她的母亲,心疼她的母亲。母亲姓莫,而她则是在一个深秋的夜晚所生,所以母亲给她起名为莫夜。
想到这些,莫夜指尖微凉,问道:“小芸,我的名字是谁起的?”
“是老爷,听说小姐是在子夜所生,老爷故而起名‘莫夜’。”这也是听家里的厨娘说的。
莫夜的身子颤了颤,竟然是她“爹”起的,她感觉这个玩笑开的有些滑稽。镇定片刻,莫夜收回心绪,恢复一贯的高傲。
“你们跟我来。”随后率先走向屋内。
小芸和小五也一头雾水的跟了进去。
……
小芸小五和素儿一字排开站在莫夜的书案前,莫夜轻抚着案桌上的毛笔,虽然语气轻缓,但还是能听出她的心高气傲。
“你们三个是我的贴身随侍,好也罢,歹也罢,唯你们三个,再不要别人!”
这句话说的三位出身卑贱的侍从分外感动。
“名义上我是你们的主子,王妃娘娘,实际上我们可以是姐妹姐弟。再不要对我行大礼了,明白吗?”莫夜褪去傲慢,软语轻言。
“知、知道了……”三人已经感动的眼眶微热。
“好!你们的名字我实在叫不惯,现在我给你们每个人都改个好听的名字,你们意下如何?”难得她孩子气一把。
三人互相对望,满脸惊喜。
“好。”莫夜看向小芸,“‘芸’字实在是太多人叫,落入众生,显得太过土气。古人说‘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小芸,从今以后你就叫锦瑟,素儿你就叫思弦。以乐器为名,才显风雅,怎么样?”
“思弦?好听好听!这个名字比素儿好听多了!”
“谢谢小姐!”
莫夜微笑着点头,转而看向小五:“‘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小五,我给你起名庄生,你要对得起这个名字,不说满腹经纶,至少也得有点儿墨水吧。”
“当然,以后我一定多学点东西,多念点书!”
听到他如此兴奋的回答,莫夜忍不住笑出了声。可是莫夜忘记自己受了寒,加之从娘胎里带来的病痛,使莫夜的心脏骤然漏掉了几拍,她忽然捂住胸口,剧烈地喘气。
这种情景,吓坏了面前的三人。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锦瑟急忙上前扶住莫夜。
“没……没事……是老……老毛病……”莫夜痛苦的喘气,额上沁上了细密的汗珠。她有气喘,而现在,她穿越到了一个莫须有的时代,随身携带的微型吸氧器早已不翼而飞,连药也没了,这让她开始手足无措。
“娘娘!”思弦也赶紧扶住莫夜,冲着庄生就是一顿吼:“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把西街的吴老大夫请来!!”
“是!是!”庄生吓得一路小跑出了屋子。
莫夜按住书桌,喘息声响彻整个庭院!
……
吴老大夫是个年过六旬的老者,他进屋一见莫夜的症状,便马上替她针灸,以止住她的疼痛,随后给她诊脉。吴老大夫边摸胡须边皱眉,莫夜知道他对自己的症状有些疑虑。许久,他放开莫夜的手,沉思了一会儿。
“吴先生,怎么样?”锦瑟关切的问。
“看娘娘的面色,却有不足之症。不过此症是由于先天不足,气血虚弱,从娘胎里带来的先天哮症。可是……”他手摸胡须,打量莫夜片刻。
“可是什么?”莫夜小心的问道。
“可是据老夫从前为娘娘诊脉的情况来看,娘娘您并无先天哮症。况以老夫几十年的行医经验来看,娘娘您身寒心衰,身子骨与之前大相径庭,这究竟……”吴老大夫欲言又止。
“是不是娘娘掉进莲池呛了水,受了寒的缘故?”思弦猜测着。
“这是一种可能,但老夫还不能断定。”吴老大夫很是犹疑。
“那依先生高见,我这病还有救吗?”莫夜知道自己的病情,但她还是要装模作样的问一问。
“娘娘患的是哮症,恕老夫才疏学浅,无能为力。但请娘娘放心,此症虽无法根治,但却可以控。娘娘切记不要过于激动,便无性命之忧,再者秋冬之际,娘娘千万要多注意休息保暖才是。”
“多谢先生。”莫夜微微垂首。
“老夫开个方子,抓几副药让您先吃着调理一下。”吴老大夫研磨写好药方,交给锦瑟并嘱咐,“切记不能让娘娘受过大的刺激,只要情绪稳定,便无事。”
“是,奴婢记住了!”
莫夜沉思片刻,开口道:“你们三个都出去,把药抓来煎了,我有话对先生说。”
“是!”
……
待三人退下,莫夜起身下床。
“先生请坐!”
吴老大夫犹豫片刻,还是坐下来。
莫夜是个蕙质兰心的女子,刚才吴老大夫给她诊脉时,她就已经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了端倪。莫夜捋着头发,似笑非笑。
“先生方才似乎略有隐瞒,现在四下无人,先生有话不妨直说。”
莫夜从吴老大夫的眼神中看到了惊愕的神情。吴老大夫双手抱拳,做了个揖。
“娘娘,恕老夫直言,您的病是郁结于心,忧思过度所致,敢问娘娘是否是有伤心之事?”
莫夜的心被狠狠揪了一下,想到母亲,想到自己无情的父亲和私生女的耻辱,叫她怎能不伤心?
“而且今日见到娘娘您思维清醒,言语爽利,不似从前迟钝,还有您的样貌……这……老夫愚昧,还请娘娘赐教……”
莫夜轻勾唇角:“我自落入莲池以后,很多事之前的事情都不大记得,先前都是您给我看病吗?”
“是的,因为西街离王府较近,听您的侍婢说,府里的大夫似乎对您……”吴老大夫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他相信以现在莫夜的才智,是可以体会的。
莫夜扬起一抹深笑:“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既然明白就不便再多说,多说无益,多听……也无益。”
吴老大夫了解莫夜话中的意思,连连点头。
“娘娘此番死里逃生,实属可喜可贺。不过娘娘还是要静心调养身体才是,不可忧思过度,一定要保持身心愉快,否则哮症加剧……还请娘娘要多多保重!”
“先生所言,莫夜谨记于心,以后还是要劳烦先生了。”
“这是老夫应该做的。娘娘言重了!”吴老大夫抬眼看向莫夜,虽面容显出病态,但毫不阻止她绝美秀丽,清雅脱俗的气质。她脸上的黑色胎记不见了,整个人高贵又美丽。以往吴老大夫来给莫夜看病,她不是大哭大闹,就是咧着嘴傻笑。而现在坐在他面前的这位王妃,美丽大方,言谈举止中显出冷傲的魅力,摄人心魄。吴老大夫忍不住又仔细的多看了莫夜几眼,露出赏识的目光。
“娘娘获得新生,会前途无量的……”
莫夜听他如此说,不过轻笑一声,也许吧!谁知道呢?
……
“小姐,该喝药了……”锦瑟端着药碗,轻声提醒正歪在床上看书的莫夜。
莫夜稍稍回神,盯着托盘里的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想到了林黛玉,但是她又比林黛玉幸运,因为她够坚强。莫夜端起药碗,一口气喝完。锦瑟赶忙递上一片柑橘,莫夜却抬手拒绝。
“小姐,药苦……”
“这点苦算什么……”莫夜喃喃自语,“有人苦了一辈子呢……”说完,仿佛是累了似的,慢慢躺下,闭上眼睛叹气。
锦瑟站在床边,看见莫夜的脸上那总也挥之不去的忧郁之色。自从小姐落入莲池之后,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不仅脸上的胎记没有了,连人也变聪明了,性格也转变了。按理说这应该是好事,因为小姐再不会被人嘲笑是白痴丑女了!可是……小姐的身体却大不如前,以前小姐虽长得难看,头脑笨拙,但身体健康,很少生大病,不过是东跑西跑会蹭破摔伤什么的,而现在,小姐的身子总是寒的,面色苍白,气血虚弱,还患上了哮症。小姐这么年轻美丽,却……
想到这里,锦瑟伤心的摇头,悄悄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