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独芙独行了几日,终于到达了沉香镇。
沉香镇热闹非凡,街上走的的人大多都带有佩刀,西渊国都严禁国人佩刀出行,如此看来,多半是他们的灵宿县的县令准许。
独芙拉过一个正在买胭脂的姑娘问独孤山庄的路,姑娘望着我羞涩一笑,兴奋地说道:“你们是慕名而来想去拜访莲华公子的么?”
我和独芙同时点点头。
姑娘手一指:“你们往着这条道一直走,看见一棵大树往左拐,直走到古井处右拐,过了醉月桥走几步就到独孤家的正门了。”
我很感激她,顺手拿了一盒胭脂和气的放在她手上:“桃色比较适合你。”
姑娘羞得面红耳热,微微推辞一下耐不过我的热情便伸手接过,娇羞的把她的手巾塞我手里道完谢转身走了,走了几步回头又娇嗔了一句:“公子,奴家在特特阁等着你。”
我觉得身上酥麻了一下,怪怪的感觉甚为不妥。扭头问正在挑胭脂的独芙:“她干嘛扔手绢给我?干嘛说在什么特特阁等我?”
独芙瞟了我一眼,拿起一盒胭脂嗅了嗅,瞟了我一眼:“因为你是男人,长相英俊的男人。”
我恍然大悟。
因到达沉香镇后独芙要以公主的身份住进独孤山庄进行调查,用她的话来说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其实我觉得这句话有点奇怪,不过也没想出哪里奇怪,便不做深究。为了行事方便,独芙让我这个女护卫变成了男护卫,一个手拿一把废铁的男护卫。
作为一个男人,一个长相英俊的男人,在想起自己身份的这一刻,我立马进入了自己的角色。左看看右看看,挑出一款胭脂放在独芙手中:“你皮肤白唇色淡,用曼秀宝莲这一款比较好。”
独芙抖了抖眉,艰难的吐出一个好字。
摆摊的小贩十分不屑的看了我一眼,小声嘀咕着:“没想到世风竟日下到这种程度,明明娇妻在侧还敢勾搭妙羽小姐。”
我耳力好得出奇,所以这番话小贩自以为声音压很低没人听见,不巧主人公我正好听见了。
我环手抱剑,严肃的对着小贩道:“大丈夫行事就要光明磊落最忌在人后面唧唧歪歪,你刚刚说什么,妙羽又是谁?”
这小贩挺会看人脸色的,见独芙扔了一大块银子在摊上,便知我们应是权贵人家,连忙赔笑道:“对不住对不住这位相公,自言自语是小人的习惯,哎几十年都改不了。小的刚刚说相公生得玉树临风仪表堂堂,连特特阁的妙羽小姐都抵不住你的魅力呢呵呵呵,要知道这妙羽小姐,可是特特阁的头牌,向来清高得眼里容不下任何人。哦看你这样子该是外面来的大人物,不知道特特阁是什么,说起特特阁呢,它是我们沉香男子的温柔乡,销金窟,咳咳,这就不必我多说了吧……”
我不解,正待发问,独芙一脸鄙夷之色扯着我便往外走。
身后小贩啧啧啧,没想到这小娘子还颇有一些脾气。
我再次恍然大悟,原来沉香镇的特特阁,便是人间的青楼啊。
不多时,顺着妙羽指的路我们便到了独孤山庄的正门口,一排老松树整齐划开,之间留出大门宽的间隙,两座石狮子威严挺立在门口,只看一眼门上的扣锁,便知这家主人的富贵与气派。
我和独芙还未走近大楼,便有殷勤的小厮跑过来低头问着独芙是否是来独孤山庄拜见,是否有拜帖,是否有介绍信等等。
我垂眼默默站在独芙身后,见她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交给那小厮,命令道:“速去交给你庄主。”她的口气充满威严与不耐烦,小厮估计也识得是不好惹的主,接过令牌便往庄内跑去。
其实我很理解独芙的心情,她这般不亲切,不赖她,赖门口几棵歪脖子老树,长得又小又矮,丝毫起不了遮阳的作用。赖那卯日神君太过敬业,日头也忒毒辣了些。
还好没过多久大门再次打开,一名身着玄衣,玉钗束发,宝剑配身的青年领着一干众人不急不缓的走到我们面前,抬眼打量了一眼,低头做礼:“臣下不知公主到访迎接不力,请公主恕罪。”
我细细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青年人,眼神犀利,行事沉稳老练,气质虽不及独芙,依旧有七分高贵。星目剑眉,鼻梁高挺,嘴唇很薄,生得一副好皮囊。最重要的是他的剑,剑鞘花纹繁复精致,剑柄处系着红缨络,编织手法不同于市集上一般卖的,想是编的人用了心。剑身未出鞘便能感受到剑气,是一把绝世好剑。
如不出所料,眼前的人便应该是目前独孤山庄的庄主,独孤芊芊的前未婚夫,人称天下第一剑的莲华公子,临风。
独芙恹恹的抬手:“想必你便是临风庄主,我本是微服私访到此,你不必多礼。倒是我在沉香镇游玩的这段时间,要在你府上叨唠了。还有我的身份,万望庄主对外界保密。本宫这个人没什么好的,就好个清净……”
临风点头:“这是自然。现在日头毒辣,还请公主移驾到庄内避暑。”看我一眼,“这位是?”
独芙接口:“这是大内侍卫离大人,此番出行在外,全靠他保护。”
临风立马做礼:“辛苦离大人了。”
我哈哈干笑应付一下。
终于明白了独芙叫我化为男人的良苦用心,天晓得当独芙说出“这是大内侍卫离大人,此番出行在外,全靠他保护”这话后大家怀着崇敬的目光看过来竟看到了一个弱不禁风的女人的心情会有多惨淡。
临风将我们领进庄内便有事出去了,临走前将我们交给了山庄老管家。老管家姓赵,年数已经颇高,我们便随着大家叫他赵叔,他也没有推辞。赵叔先把我们的住处安排妥当,随后准备了酒菜请我们入席。
我和独芙饱餐一顿之后便开始围着房子转啊转,赵叔怕我们迷路,让一个叫小红的丫鬟带着我们逛逛。此举甚合我们的意,常言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八卦基本都是在下人口中流传得较多。我和独芙想过,要想找血魄珠,就得先找到独孤芊芊,要想找到独孤芊芊,至少得摸清她被埋在哪里。可人家大小姐生前不得安宁,死后还被人掘墓,日后被他老头子或者前未婚夫知道了,即便有独芙公主身份在这里压着,我们也过意不去,所以不能让上面的人知道我们去过独孤芊芊的墓,只能悄悄的从下人身上套出点消息。
小红带着我们逛了两个时辰,一路恪尽职守的为我们介绍着独孤山庄的各处景物。一圈下来,我倒是还好,独芙不行了,嚷嚷着要休息一下,找了一个水榭便坐了下去,小红安安静静的立在一旁伺候。
我想,这山庄也着实大了一点,便是要在庄中建一个墓地,大抵也是腾得出位置的。抬眼望着湖对面略显冷清的院子,院前的垂柳显出一些颓气,与整个山庄的感觉格格不入。
我指指那院子,对着小红道:“那里住的是什么人?”
小红脸色一红,羞涩的看了一眼那个院子,再转过头来神色颇为尴尬的道:“那里……那里是……大小姐曾经住的院子……”
我和独芙同时眼睛一亮,这一趟游园果然没白游!
独芙对我使了一个颜色,我立马凑到小红身边惋惜般道:“原来如此啊……怪不得这么冷清。独孤小姐美名传遍西渊,可叹她活着的时候无缘一见,哎,想来真是人生一大憾事。”
独芙适时帮腔:“早些年曾见过独孤小姐在永安城的倾城一舞,一直想着什么时候能再见上一面,没想到红颜薄命呐。她活着的时候我们无缘再相见,如今她死了寂寥,不如我们去扫扫墓看看她如何?”
“公主所言极是。”
我和独芙四只眼睛齐刷刷的望向小红。
小红脸色变得有些奇怪,有些尴尬的道:“赵叔只叫我带着公主和离大人逛逛山庄,别的没吩咐我,我也不敢擅自做主。况且扫大小姐墓一事,我觉得还是先告诉庄主一声比较好。”
好个精明厉害的丫头!我和独芙对望一眼,他们越是这样藏着掖着,说明独孤芊芊确实存在着问题,看来我们想的不错,独孤芊芊十有八九和血魄珠脱不了关系,我们这条线索算是找对了。
独芙拉着小红坐下,柔声道:“我们不过一时的主意,既然麻烦也就不必去了。庄主事务繁忙,这种小事就不要拿着去叨唠他了。你和我说说,你家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
小红摇摇头,谨慎小心的说:“我是大小姐死后才来府上的,没福分不曾伺候过大小姐。”
“这样啊……”独芙略显失望,余光瞟到对面院子又恢复了神采,“我休息好了,我们去对面院子里面看看吧。”
小红这时候惊得突然一下子跳起来,自觉失态,立马跪下身去,整个身子都抖了起来,声音也不似先前那样稳:“公主千万别去那个院子,要是被赵叔知道了,我是要被打死的,求公主饶过小的一命……”
独芙连忙将小红从地上扶起来,皱眉道:“怎地这么轻易就要人命,没王法了不成,你倒说说看,赵叔干嘛要打你?”
“那院子是独孤山庄的禁地,庄主下了令不准人接近的。以前有人好奇晚上偷偷去了那个院子,第二天发现他们的尸体全部被扔在院门口,全身一滴血都不剩,死相狰狞。后来便有传言说,庄主之所以要把那个院子封起来,是因为……是因为……院子里……闹鬼……”小红依旧瑟瑟发抖的说着,不敢抬起头。
“唔……这么可怕,那不去了。本宫乏了,我们回去吧。”
小红欢喜的应了一声,我却发现她嘴角有一丝诡异的笑意。
回去的路上,独芙问了小红一些独孤晔、临风、还有山庄的一些事情。小红基本都是用一套赞扬的说法混了过去,委实做足了忠仆的样子。初时我会试着用美男计诱她说出一些真的东西,不过这丫头口风甚紧,微微晃神一下又坚定了自己的立场,搞得我们一筹莫展。
回到房间,独芙立马关上了门拉着我坐下:“我觉得小红这么说是有人教给她的,这也恰恰说明了,这个山庄有问题,有人在暗中想阻止我们。”
“你是说阻止我们找到血魄珠?”
“也许不是,他们应该不会想到我们和血魄珠有关系。说到阻止,应该是阻止我们找到独孤芊芊死亡的真相。”
“诶?她不是羞愧自杀的吗?”
“笨啦你!”独芙一拳头揍在我肩膀上,“她是十五岁就敢独舞跳给天子看的人,这样的气魄怎么会自杀。当时独孤山庄也说独孤芊芊只是被发现死在自己房间里,至于怎么死,死相如何没一点涉及。我想,这恰恰说明她的死不同寻常,所以需要瞒下来。”
她看我一眼:“话说你不会一直以为她是自杀的吧?”
“……”
我捏捏肩膀,扯扯嘴角道:“我们是来找血魄珠的,怎么变成调查独孤芊芊死因了?……还有那小红,刚刚老子对她笑得嘴都要笑裂开了,竟然什么消息都没探听到,真是痛苦!”
独芙瞟我一眼:“不找到独孤芊芊,甭想找到血魄珠。还有你之所以从小红处探不到消息,只有一个原因。”
“什么原因?”我殷切的接过话题。
“长相问题。”
“……老子不干了!”刚想施法术变回女儿身,独芙喝口茶轻飘飘道:“你先别忙着变回去,你的长相对小红没用未必对其他人也没用,况且,明天苏叶就来了,我倒想看看在美男计面前,小红那丫头的忠心程度会不会有所摇晃?”
一丝轻笑从独芙嘴边逸出,我想,西渊国永安城文武双全,举世无双,长相与思维齐飞,武艺共文采一色的江苏叶公子亲自出马的话,应该没有什么拿不下的,遂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