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天,说不清的美。绿岸边的一片野桃林,正开得红艳。
一个身姿曼丽的女子站在一棵桃花树下等待着一个人。她白衣胜雪,红色的缎绸带系在纤细的腰上,越发美艳动人。她淡淡得笑着,微笑似乎冬天清冽的溪水。
“蕊儿!”一个儒雅的男子跑了过来,腰间挂着一柄宝剑。
“昶!”她也跑了过去,拥入他的怀抱。
“没想到,我们还能见面!”花蕊夫人眼里噙着泪花,抬头抚摸着他消瘦的脸颊。她的长袖退落下来,雪肌上露出一道道淤青。
“蕊儿,这是赵王弄的?”孟昶心疼得抓住她的手。
“没事,都过去了!”她慌忙遮起来,过去那段不堪回首的经历,她不想让他知道。可是明显他是知道的。
花蕊夫人原是孟昶的皇后,没想到赵王来访国时,贪恋她的美色,一夜之间,灭了她的国家,把她夫君贬为罪臣,自己则成了赵王的宠妃。
“活着我们不能在一起,但死后没有人能把我们分开。”花蕊夫人说完这句话,听见远处有婢女在呼唤她。
两人相视一笑,他抽出宝剑,花蕊夫人紧紧靠在他怀里,一道剑光闪过,一剑下去,两人的血交融在一起,倒在地上。
‘可惜未能给你添一子。’
她在死前最后一刻的想法。
当她死后,魂魄在人间游荡,却怎么也找不到他,明明是一起死去。
“美人,你真让我久等了。”身后传来一个幽深深的声音。
她转过身,吓了一大跳。
是个陌生的男子,黑金色的眼眸,一副浑然天成的帝王霸气。黑色的外衣上绣着金丝龙纹。他走了过来,带着一股慑人的霸气。
没有赵王的淫淫之貌,可戾气非常沉重。
“你是谁?”她注意到身周正在被黑暗吞噬。
“寡人幽湛,”他是这么称呼自己的。
“请问你见到过孟昶吗?他是和我一起死的男子。”花蕊知道对方的身份不简单,竟然能看得见游魂的她。
“那人?”他面露不悦,让开一步。
一阵刺骨的寒风刮过,黑云散开,只见孟昶被黑白无常两鬼押送着。
“昶!”她激动得要跑过去,却被那人粗暴得抱住。
孟昶听到她的声音,循声望去,想去救她,但被那黑白无常用锁魂链拉住,动弹不得。
“为什么她不和我一起走!”孟昶非常不甘心,他感觉这次真的就是永久的别离。
“他是魔帝,我们两个小虾米无能为力。”白无常无奈得低声说道。
只见西方驶来一辆鬼车,腾云驾雾。花蕊夫人被他轻松得抱了进去。
“昶!”她绝望得伸出手,白色的手绢飘了下来。
马车呼啸而去,只留下几朵乌云。
孟昶接过那条洁白的手绢,上绣着一朵清水芙蓉。
“你们为什么不能救她!”他很不甘,身上的镣铐铮铮作响。
“我们的北帝现在生病了,无暇顾及这些小事。”白无常解释道。
“昏君!这怎么是小事情,看来地狱和人间一样黑暗腐败!”孟昶痛骂道。
“太放肆了!”黑无常本来在一旁没吭声,听到他区区一个鬼魂敢对他们陛下不敬,火冒三丈立马拿出一个大锤要砸他个魂飞魄散。
“算了,他还什么都不知道。饶了这个鬼。”瘦瘦的白无常连忙和解道。
六万年后…
“娘!”一个五六岁小女孩跑向衣着清丽的花蕊夫人。
“莲池的花开了,我给你摘了一朵。”女孩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睫毛长长的,扇动起来像蝴蝶的翅膀。左眼角下有一颗褐红色的泪痣,让人见了印象深刻,嘴巴笑的很甜,微翘向她母亲撒娇。
“谢谢,小月,”她接过莲花,脸色闪过一丝忧伤,但很快回以微笑,摸着她女儿六月乌黑的头发。
“果然是个没有教养的杂种,”那个可怕的慕氏妃子带着他的儿子逆麟出现。
“娘,”她连忙躲在母亲的后面。刚刚六月去对岸摘花时,瞥见他们,连忙跑开去。没想到她专门跟了过来。
“不要理他们,”花蕊夫人没有兴趣和魔界的任何妖魔说话,拉着六月要离开。
逆鳞有九万岁,也就是人类的九岁。见她们竟然无视他母亲的话,捡起地上的一块鹅卵石,扔了过去。重重擦到了六月的左眼眶,顿时血液沿着眼眶流了下来。
“杂种!不过是个半妖,竟然不向我母亲行礼。”逆鳞邪倪得笑着。
“哇!”六月非常惊恐,捂着伤口,感觉黏糊糊红色的液体流了下来。
“月儿不要怕,”花蕊夫人连忙蹲下来,用手绢给她擦血。
“麟儿,看她连自己的女儿也保护不了。”慕氏捂着嘴巴轻笑,心理满足后,准备带着逆鳞离开。
“你这个坏女人,我会告诉父王。”六月不能容忍让别人嘲笑她母亲。
慕氏转过身表情有些惊讶,可是很快放肆得笑了。解下腰际的长鞭子,走过来,拎起六月抽打起来。
“住手!”花蕊夫人无法再控制自己的情绪,和她扭打起来。女人之间的打架,很可怕。六月被推倒在地上。
逆鳞没想到会这样,突然看见地上的那朵莲花,余光瞥见六月也注意到了它。他便上前,把那朵莲花踩得稀巴烂。
“你是个大坏蛋!”六月使出吃奶的劲冲向他,但被逆鳞推倒。六月没能力打过他,便爬起来咬住他的手指不放。
“放手!”逆鳞生气了,从来没人胆敢对他这样。袖口正好滑落出一把骷髅头的匕首。他拾起来,刀鞘掉落下来。
“六月小心!”花蕊夫人看见了那把短刀正要对准六月,连忙扑了过去。
刀一出鞘,鬼的哭泣声就从刀里传来。慕氏也呆住了,站在原地不动。在千钧一发的时刻,花蕊夫人跑过去抱住六月,替她挨了那一刀,肉体顷刻化成了尘土,只留下衣服在地上。
“娘?”六月一下子傻眼了,明明刚刚还抱着她,怎么一下子变成了尘土?
逆鳞脸色惨白,知道自己做了错事,慕氏在远处指着那把妖刀念道,“收!”妖刀回了刀鞘。墓氏这才敢拿起它,然后慌张得拉着逆鳞离开。
六月似乎有些明白了她娘衣服上的尘土是怎么回事,上面还残留着些许温度。
她小小的身躯在颤抖,无助得看向四周,可是没有一个人影出现。
这个花园只允许魔宫里魔帝身边的人可以进来,她没有什么亲近的人,在整个魔宫里,她和母亲是异类,不属于这里。一想到这,她只好坐在原地一点点把她母亲的骨灰收集起来,包在地上的衣服里。
不知过了多久,天黑了下来。六月仍坐在原地,手上脸上满是血和泥土,左眼眶的伤口已经基本愈合了,可眼泪一直不停流,刺激到了伤口。怀里紧抱着她母亲的骨灰。
天下起了大雨,六月怕淋湿了她母亲的骨灰,便打算起来,坐了大半天,身心都很虚弱,她一个踉跄,扑到在地上。骨灰就那么一撒,顺着雨水进了荷池。
六月很着急,不顾自己要爬进荷池里,就在要滑进深水里时,自己的身体突然腾空了起来,回到了地面。
六月诧异得转过头,见是皇后,穿着金灿灿的华服。旁边的小妖走了过来,给六月撑起了一把伞。
皇后仔细看她这么一副狼狈的模样,高傲的脸蛋上也露出一丝同情。之前,她布置在这里的一个耳目看见了那副场景。身为三宫之首的她不能坐视不管。
“皇后娘娘,你可不可以救活我娘?”六月跪在了地上,乞求道。
“你母亲是被斩魂刀刺中,魂魄早已消散在三界了。”皇后直白说道,拿出一块手帕让她自己擦擦脸。
“现在已经天黑了,跟我出去吧。”
“不,”六月拒绝道,听到她这么说,她越想要把娘的骨灰从水里捞起来,可是怎么能捞的起来,她尽管有些法力,但是不会使用。
之前,母亲一直告诫她不能相信这里的任何妖魔,总有一天,她们一定要离开魔界,去哪里都好,可如今…六月望着这深深的荷池,绝望得哭了起来。
“月儿,”一个磁性的男孩子声音从她身后传来,那个少年撑着一把墨绿色的伞走了过来,伞抬高了些,露出了一张俊美的脸,带着暖意的笑容,他丝毫没有摆太子的架子,亲近可人。
“烨哥哥!”六月摇摇晃晃得站了起来,一时间忘了自己的处境。
“烨儿,什么时候回来的?”皇后许久没见她儿子了,带着喜悦问道。
“就在刚刚,和父王一起回来的。”他向皇后微鞠了一个躬后,走向在池边的六月,伸出了手,凉语中透着温柔,“我会给你一个公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