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听说相爷此番要去江南?”真淳想了想,问道。
王管家顿了下,看着眼前这位始终含着淡淡笑容神色平静自如的淳夫人,两月前初来相国府时她脸上稚气未脱,形容悲戚,有如惊弓之鸟,不想短短两月时间,蜕变如此之大。
“江南水患告急,相爷奉命下江南治理水患,算上回来的路程,估计少说也要两月余。”
真淳点点头,与管家边说边进了前厅。婢女见状,忙委身打起帘子。
王管家对婢女道:“淳夫人来了,进去跟相爷通报一声!”他转身又看向真淳,“淳夫人那边坐会儿吧!”
真淳柔笑道:“王管家,你忙你的吧!”
有几名管事来禀事,王管家嘱咐了婢女两句便离开了。
真淳等了足足小半个时辰,才见上官晏出来,那一身上好的月牙白绸锻,干净得仿若不似人间该有,直叫人移不开眼。
“本相好看么?”他在桌几的另一边坐下,姿态慵懒随意,上挑的眼眸斜睨着真淳。
真淳低下眼,“相爷之貌天下无双。”
上官晏冷哼一声,顺手拿起玉壶倒茶,“你倒是又学了一样——拍马屁。说吧,找本相何事?”
“妾想随相爷去江南,请相爷允诺!”
上官晏并不看她,倒好茶将玉壶放下,“你去江南做什么?”
“妾想去看看江南的景色!”真淳垂下眼眸,长长的眼睫在眼睑下打出一片阴影。
上官晏盯着她看了一会,突然露出一个冷笑,“你不会是舍不得本相吧?”见真淳一脸错愕的抬起头,他嘴角讥讽地翘了翘,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起身便往外走去。
真淳直觉地站起身跟了他出去,“相爷……你去哪儿?”
她势必要去江南一趟!
“本相去哪儿还要向你禀报吗?”上官晏头也不回地道,脚下加快了速度,真淳不得不用小跑的,等她出了大门,刚好见到上官宴上了大门前早已准备好的轿子。
相国府守门的家丁见状,忙拦住她道:“淳夫人请留步。”
眼见上官晏的轿子就要离去,真淳着了急,切切恳求道:“我有事要与相爷相商,还请几位行个方便。”
几名家丁没有上官晏的命令,丝毫不为所动。
原本行了几步远的轿子里传来上官晏清冷的声音:“让她过来。”
真淳一听,喜上眉眼,忙提起裙裾追了上去,声音软软的对上官晏道了谢。
轿子里的上官晏习惯性地哼了一声,既没说话,也没有要真淳上轿的意思,于是,真淳便随在轿子一侧行走。轿夫的脚步快,真淳不得拉快步子跟着,以致走得有些气喘,额上也泌出了细密的汗珠。
轿子一边的帘子倏地被打开,露出那张魅惑众生的脸,看真淳满脸色通红,他似乎很享受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忽而一股厌恶和痛恨闪过他的眼眸,他的神色瞬间冷了下来,死死盯着真淳,像要从她脸上找出什么。
“你怎么就没有学到你爹的奴颜媚骨呢?”
听了这话,一种屈辱感顿生,真淳咬了咬下唇,盯着脚下的青石路板,低低道:“我爹性情秉厚刚正不阿,并不是相爷所说的那般。”
上官晏嗤了一声,“既是刚正不阿,便是不知变通,早晚没有好下场。”
真淳默了默,“我爹是被奸人陷害。”
上官晏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活了多大年纪,能知道什么是奸人?”
“相爷是奸人吗?”真淳忽而抬头望着他,眼神里一片澄澈。
上官晏狭长地凤目半眯起来,“就你这句话,本相就可要了你的命!”
“若妾死了能让相爷高兴,又有何不可?但求相爷在妾死之前能让妾跟相爷去一趟江南。”
上官晏审视了她一会,漆黑如墨的双眼似乎能洞悉人心。他突然道:“想接近四皇子?”
真淳垂下眼,“与四皇子有什么关系?”她不明白他为何有此一说。
“四皇子负责往江南运送灾粮物资,别说你不知情!”
真淳一愕,“妾确实不知!”
她并未听说过四皇子要去江南的消息,
“谅你也不知!”上官晏将帘子一拉,关上了。
真淳一心想着要去江南求个真相,虽然从舒窕那里肯定了凌家的事是简家所为,但简仲维的话也不一定就是捏造,不管如何,也许江南一行,让她确定事实的真相。
行了一段路,越发地靠近城郊,近处房舍幢幢,巷陌深深,绿意攀墙,修竹参天,远处山色鲜媚,烟岚蔼然,不似城中繁华喧嚣。又行了一段,轿子在一处门庭开阔精致清雅的院子前停下。
秦肃打开轿帘,恭声道:“爷,到了!”
四合院的朱红大门紧闭,两旁从院墙上垂下来的常春藤在雨后显得娇翠欲滴,墙下是两排墨竹茂密丛生,一看便知主人的性情。
上官晏驻足于朱红大门前,望着门楣之上的彩案浮雕,头微仰,青丝如瀑,玉带横飞,看得真淳有一瞬间的错觉,以为他真如外相上所表面出来的那般清雅俊美,而不是一个抬手间就杀戮决伐的豺狼,野心昭昭,阴狠残戾。
朱红大门被打开,一个男子装扮的女僮探出头来,见是上官晏,露出稚嫩笑容,将他迎了进去,口中笑道:“不知爷今日过来,让爷久等了。”
上官晏回头道:“你进来!”
真淳不知他所指的“你”是她自己还是秦肃,下意识地抬头望向上官晏,他却早已随小僮进去了,只捕捉他到一片白色的衣角。
见她一脸茫然,秦肃提醒道:“淳夫人,相爷让你进去。”
真淳缓缓步上台阶,拾级而上,进入门时,立时为院子主人的匠心湛艺心折,门外观时已觉主人品味高雅,入内一见更是不俗。
前方一四十开外的妇人迎面而来,她面容平静含笑,双目慈和,虽仅着荆钗布裙,却不掩其一身婉约沉静,那岁月风霜洗练出来的优雅,耐人寻味。真淳进来时她有意无意地打量了她一眼。
上官晏唤她一声楣川先生。
楣川先生定定看了真淳一会,微微笑道:“这位姑娘还是第一回见到!”既不好奇她的身份来历,亦不好奇她与上官晏的关系。
真淳还以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