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堂内,朱勔哼哼唧唧的声音更加百转千回,朱冲脸上也是震惊。
至于在场的那些官员以及其他宾客也是瞪大了眼睛。够狠,不但把人婚礼强行终止了,还要和别人的新娘结婚,打脸!
赵楷没有客气的意思,既然要救语寒,那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了。
语寒看到这一场惊天大逆转之后,还处于一种脑袋当机的状态,赵楷一句话就把她带了出来,满脸不可思议地看向赵楷,摇身一变成为皇子的“钱公子”要娶她。
什么情况!
不过此时,已经一切都不可改变。
赵楷没有去扒朱勔的婚服,这样恶心的事实在是做不出来,想到朱勔的吉服沾了他身上渗出的一身肥油就是阵阵恶心。
赵楷穿着自己的便服就在微笑中来到了语寒身边。
语寒其实是不排斥赵楷的,赵楷好歹皮囊是有,才华横溢暂且不谈,却是对自己有着足够的尊重,只是这一切太突然。
赵楷走过去,温和地弯腰捡起了掉在地上的红盖头,然后给了语寒一个安心的笑容,就轻轻将其盖在了语寒的头上。
不得不说,能够被朱勔看得上眼的媒婆,实在是媒婆中的极品战斗机。
那媒婆一翘屁股,就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一脸堆笑地走了过来,一点没有刚刚还在为朱勔举行婚礼的觉悟,她信奉的有奶便是娘。
更何况,这位皇子的奶水比那个防御使大人足多了。
“吉时已到,新人拜天地,拜父母……!”媒婆娴熟地开口喊道,没有半点心里负担。
可惜很不幸,语寒的父母不知道在哪,赵楷的父母……不用说也知道来不了。
朱冲老匹夫早就被吓得离开正堂上跑一边缩着去了,受赵楷一拜,那不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么?
正堂上空了出来,只剩两把椅子。
“一拜天地!”媒婆喜气洋洋,就像真的是真心真意地在为新人祝福一般。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赵楷在微笑中,与语寒对拜了一下,语寒在红盖头下,却是莫名的又有泪水流下。
拜了完了之后不是立刻送入洞房那么猴急得没羞没臊。
而是,媒婆走了过来,打散赵楷与语寒发髻,而后把他们二人的头发系在一起,梳成一个顶髻,这也就是所谓的结发了。
而旁边早就准备好的伴娘一边看着媒婆结发,一边吟唱着诗句,等将夫妇二人的头发系在一起。伴娘又递给夫妇二人每人一个紫金钵,钵底用红、绿丝线打着“同心结”。
这个钵内装着上好的美酒,赵楷在笑容中和语寒交互喝下了这杯酒,也就是和赵楷后世见过的交杯酒之类的差不多。
旁边的伴娘在这个时候,吟诗依然。
饮罢,语寒与赵楷一齐丢掉酒具。
伴娘示意语寒地用力掷下,赵楷则需要轻轻一抛。
结果,新娘的酒杯落地后跳起,新郎的落地后寂然不动。
观礼的官员、宾客们待二人抛完杯子之后,大部分估计是为了讨好赵楷这位殿下,齐齐喝彩拍起手来,全然不顾朱勔在角落里阴狠的眼神,只有小部分朱勔的心腹站在其中,跟着喝彩拍手也不是,进退两难。
喝彩拍手的原因在于,酒杯一个跳,一个不动,在宋代这意味着多子多福,赵楷心中诽谤,没学过物理真悲哀。
等欢呼声平息。旁边一名受雇来参礼的歌伎端上“定情十物”。分别是,手镯、臂钏、戒指、耳环、香囊、玉佩、同心结、金簪、钗、裙。
每一样定情物都要吟唱一句,以表祝福。
待十件定情物全部一一拿出来,十句祝福语全部唱完之后,整个婚礼也就接近了尾声。
接下来,媒婆和伴娘之类就带领着赵楷和语寒往朱勔准备好的新房去了。
朱勔眼睛瞪得浑圆,这叫什么事?媳妇跟人走了,还要住自己的新房?
媒婆和伴娘可是没管这么多,带着二位新人就走了,林冲就留在堂内看管朱勔,免得这家伙又借机生事。
进了朱勔布置在朱家后院的豪华新房,伴娘对着赵楷耳语了几句,赵楷从语寒的花冠上摘下一朵花,伴娘吟唱着诗句,语寒解开赵楷花冠上的绳结,然后,花朵散落到床上。
按道理来说,现在应该就是闹洞房的时刻,可是试想,皇子殿下的好事,谁敢来搅?宾客根本就没跟着过来,官员们也是一一祝贺之后就乖巧地退下了。
伴娘和媒婆也唱了个喏,卖个巧就走了。
待一切浮华全部沉寂下来之后,整个房间之内只有红烛燃烧发出的“噼啪”地爆裂声,还有就是赵楷沉重的呼吸声。
语寒头上的盖头绣着各种吉祥富贵的图案,不是牡丹就是仙鹤之类的。
屋内的案桌上摆着一把长长的雕花秤杆,赵楷不由得啧啧赞叹,这朱勔真是娶一百个老婆也要玩一百次明媒正娶的戏码,真是不知道是不是内心对这种情节执念到什么程度了,也真是不嫌累得慌。
赵楷拿起了那把秤杆,走近了端坐在床边的惴惴不安的语寒,轻轻地挑开了语寒的盖头。
之所以用秤杆就是象征了称心如意。
赵楷看了语寒之后,果真称心如意,如痴如醉,无法自拔。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可惜,伊人没有巧笑嫣然,而是梨花带雨,清丽的脸庞上挂满了泪珠。
“怎么了,语寒,不开心么?”赵楷温柔地问。
语寒默然不语,摇摇头,眼泪飞下。
“怎么了?”
语寒的美目转过来对向赵楷,凝视着,这双眸子晶莹剔透,宛若星辰。
良久,赵楷和语寒对视着,整个房间陷入了死一般的静默中。
“殿下,或者说钱公子,”语寒的声音即使带着哭腔,也是宛若天籁,“奴家谢谢您的搭救之恩。”
赵楷有些尴尬,自己无论说得怎么冠冕堂皇,刚刚头脑一热却是真正地趁人之危了,自己这种做法估计和朱勔区别也不大,此时倒是有些愧疚。
“语寒姑娘,本王也是……”赵楷卡住了,他不知道用什么来解释自己的行为,最后只能微笑着看着语寒。
“殿下,奴家此身愿意侍奉殿下,毕竟,”语寒凄婉地笑了一下,眼中尽是自嘲,“奴家这种贱婢,能够寻得一户大富人家已是实属不易,更何况哪敢攀附皇亲国戚呢。”
说着说着,语寒眸子中晶莹的泪珠不断滚落,湿透了衣襟,“殿下愿意垂怜语寒,语寒也是感激不尽,只是语寒有一个故事,不知道殿下是否愿意听一听?”
赵楷看着一个宛若仙子的伊人在自己面前哭成了泪人,心里也挺不是滋味,默然点了点头。
“奴家不是烟雨阁养育长大的清倌儿,奴家年少时,曾经有一段幸福快乐的时光。”
“奴家的爹爹,也曾是朝中的大员,奴家也曾住在假山成林、绿树成荫的庭院内。”语寒说着,眼中迷离,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
“那时候,爹爹每日上朝都曾于京城的御街,买些糖糕回家给奴家吃,奴家也许此身最快乐的日子,就是坐在爹爹膝上,吃着御街的糖糕。”
“奴家的娘,每天晚上,待到用过晚饭之后,就会带着奴家坐在庭院凉亭内,透过开顶的凉亭,和奴家一起数星星。”赵楷默默看着语寒,语寒语气温暖,眼中出现了从未出现过的光芒,透过泪珠,闪耀着。
“当时奴家还小,不曾知道,娘说的那些话到底意味着什么。只是至今还记得,娘曾一脸希翼地看着奴家,说,‘寒儿啊,你说你以后会嫁到一个什么样的人家呢?’”
“奴家不知从何知道一些庭院之外世界的事,竟然笑着对着娘说,‘以后,孩儿要嫁一个状元郎,和他一起骑高头大马!’”
语寒的脸上,浮现出了幸福,也许无论一个人到了什么时候,身处什么样的境况,最温暖纯净的地方,还是父母。
“娘也是觉得奴家童言无忌,就跟奴家拉了勾勾,说她会看着的。”
“可,后来都变了。”
说到这,语寒的温暖幸福之色渐渐消去,又复刚刚的凄婉,眼神呆滞起来。
“爹爹,好像是被算了什么元祐党人,一夜之间,一无所有。”
“奴家永远无法忘记那一天,一群兵丁冲进了家来,就把爹爹带走了,奴家哭喊着被娘抱走了,家里的丫鬟、家丁全都被遣散了,连奴家的家也被打上了封条。”
“奴家,奴家,”语寒泣不成声,“什么……都没有了。”
赵楷默默走了过去,轻轻抚摸着她的发梢,想把自己的温暖传递于语寒。
“后来,听说爹爹不堪受辱,就在牢狱之中自尽了,奴家就再也没见过爹爹。”
“娘本来身体就不好,听到爹爹没有了,也就在一年之后于重病与饥寒交迫中走了,留下了,奴家一个人。”
语寒说到这,反而不再泪流如柱,有些平静地说着不幸。
赵楷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继续抚摸着她的发梢。~~~~~~~~~~~~~~~~~~~~~~~~~~~~~~~~~~~~~~~~~~~~~~~~~~12点左右还有一更哟,还请各位继续票票、收藏支持,星久拜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