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还没亮,瘦长就过来告诉赵楷,今天要早朝。这居然是赵楷来到大宋两三个月以来,第一次比较正式的早朝。
赵楷赶紧起来收拾打扮,找到自己的官靴,套上自己紫色的官服,加佩好鱼袋,戴上卷脚幞头,收拾一番。赵楷好歹也是挂了好几镇节度使的明天,还是州牧来着,虽然是个虚壳,但是这朝服还是挺英武的。
赵楷早早地赶到宫门外,却发现早已有很多大臣收拾规整的在那候着了。赵楷的大哥太子赵桓一看到赵楷,就招呼赵楷过来,攀谈起来、
“三弟,昨日黄河积水,你可有去看过?”
“回大哥,我去看过了,看起来好像决堤已迫在眉睫了。”赵楷回道。
“那我们就静待着看朝上臣子们扯皮吧,呵。”说完这句话,赵桓扯了一下嘴角,表示自己的不屑。
赵楷没有再接下话头,心里想,他是太子可以乱说,我可就免了。然后赵楷在身着紫色官服的大臣里用眼睛一扫,果然看到了神色惆怅的李纲,而其他的大臣大多都一脸轻松在闲聊。
赵楷正待上去和其交谈时,只听宫内晨钟一响,宫门大开,大臣们按着自己的品阶排好次序,文左武右地有序进了宫门,五品以上的官员进了大殿。五品以下就只能在外面候着,要是没被宣召就没他们什么事了。
百官站定,然后就有几个宦官站在大殿外拖着嗓子高呼,“上朝……”
于是所有的大臣包括皇子,都乌压压地伏倒一片,在高处看就只能看到乌纱蹼头整整齐齐的摆满了大殿内外。官服颜色由内到外逐渐变化,由最初的紫色变成绯红,最后靠近最外的是幽幽的绿色。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所有的大臣一起山呼万岁,响亮的声音贯穿了整个皇宫内外,直穿云霄。听着一声声万岁,把还埋着头伏在地上的行礼的赵楷听了个心潮澎湃,这种执掌天下的威严,让人向往。
“众爱卿免礼。”
“谢万岁。”然后所有的大臣又一起呼喊。真实的上朝不是一上来就宦官就扯着嗓子喊,“有事起奏,无事退朝”的。而是皇上首先要处理之前呈上来的奏章,还要一一询问他想要知道的事,等皇上把自己想要处理的事全部处理干净之后,才是问大臣有事没,没事滚蛋。要是像是那种无事退朝,皇帝屁事不干,那肯定是昏君所为。不过徽宗恰好就是这种属性的君主,所以他根本不知道最近什么大事发生。噢,黄河要决堤他是知道的,毕竟就在他自己家门口,要是这黄河水漫了他的皇宫,徽宗也就没得玩了。
“李纲何在?”赵楷一听,徽宗这果然是问黄河快要发大水的事,李纲昨天看过了黄河肯定连夜呈奏章上去了。
“回圣上,臣在。”李纲手拿笏板从百官队伍中走了出来,一脸严肃地应了一声。
“昨夜你呈上的奏章,朕看了。”徽宗对他这种一本正经不怎么感冒,只是淡淡说了一句。
“圣上明鉴,黄河不治危矣。”李纲接着又说。
这时候徽宗不说话了,一脸古怪地看着李纲,接着,声音开始提高,“朕用得你来提醒么?还有,你昨天的这狗屁奏章写的什么玩意儿?‘吾皇明鉴,大宋危危之象已现,外则蛮夷窥伺不可不防,内则百弊初现不可不治。’,你的意思是,朕这皇帝不知道大宋现在内忧外患?”
李纲默默地听着,并不说话。
“朕告诉你,大宋江山非汝能妄议,朕的江山,还能稳着呢!你个小小的太常少卿也能夸夸其谈‘革除旧制,再立新法’?”徽宗倒是没有把怒火进一步升级,只是站起来,像是发泄一般开始数落李纲,“此大宋祖制,就连朕也不敢违背历代先皇之旨意,你一个小小的四品官,就在这肆意胡言,成何体统。”说完赵楷一挥龙袍,然后换个姿势又坐下了。
“圣上,微臣并无他意,只是微臣昨日亲观黄河堤岸,又思现今我大宋,于外于内都着实有不少问题存在,需要略作变通,不需要违背祖制。”李纲显然是个刚直不阿的人,根本不会在辞藻上略加修饰,连这一番解释也是苍白无力。
“变通?今日你要我‘兵革之利需砺,百官之强于简’,把兵制和官制革掉,明日再让朕把祖制革掉,再下去,朕怕你是要革了朕的皇位!”说完,徽宗一把丢下李纲的奏章,刚好砸在他的脸上。
周围的大臣全都默不作声,不敢替李纲言说半句,赵楷发现蔡京老匹夫还在一旁抚须弄眉,像是有些嘲弄般地看了李纲一眼。
“臣赤胆忠心,只为我大宋安宁,别无他意,圣上明鉴。”李纲一脸凛然地站着,手上仍然举着笏板,头上被徽宗丢来的奏章砸了个红肿的包也面无改色。
徽宗这种人,要是看谁不顺眼,无论他说什么都会听不进去,这下他像是又被刺激到了一般,怒火比刚刚更甚,“匹夫,莫非你当朕只是吓唬你么?朕明鉴?意思是说朕是忠奸不辨的昏君?”没人这么说,徽宗自己倒是自骂了出来,“给朕滚!”
李纲正待再次开口,徽宗怒火一起就无法消除,忽然从龙椅上站了起来,“来人,给把这个不识时务的孬货丢出去。”好在宋朝皇家还有一条组训叫不杀士大夫,于是徽宗再怎么火大,也只是把李纲丢出去而已。
这时候两个宫内禁军得令走了进来,李纲一个堂堂穿着紫色官袍的四品大员就被硬生生地拖了出去,丢在宫门外,灰头土脸的趴着。整个过程中,李纲没有半点脸色变化,也没有出一点声,仍然是满脸凝重地望着徽宗所在的地方,被丢出宫门外才长长叹了一口气。
这时候,蔡京这个老匹夫又出来搅局,一听他话的内容,赵楷有第无数次骂了他一句“狗贼。”
“圣上英明,此獠目无圣上,言辞狂妄,该有此报。不知圣上打算如何处理此獠?”蔡京声音仍旧低沉浑厚,一把年纪了还能把腰弯到九十度以上,赵楷也算是佩服。
“嗯,蔡相,听说最近南剑州缺乏能吏,他李纲有这般‘赤胆忠心’,就让他去南剑州再续他的赤胆忠心吧。”徽宗一副满不在乎地样子,就把一个四品大员罚成了没有品阶的小吏。
蔡京这下心满意足地退下了,老神在在地在旁边闭目养神。
这下整个朝堂内,就变得鸦雀无声了,根本没有谁再敢提起黄河治理的事,一时间,整个大殿就陷入了一阵尴尬的沉默中。
但是大臣们又不敢就此退下,如果黄河真的发了大水,然后这徽宗必定又得把责任全部算到大臣们头上,到时候再加上几个奸贼推波助澜,又得几个大员要受折磨。
此时,高太尉仗着受恩宠,就上前一步,禀告言,“禀告皇上,微臣有事启奏。”
徽宗脸色变得非常快,刚刚还怒气冲冲的他,看见这个经常陪着自己玩蹴鞠的好玩伴,立马脸色就缓和下来了,和颜悦色地跟高太尉说起话来。
“高爱卿有事便说,不必多礼。”
结果高太尉一副恃宠而骄的样子,将手一拱,“要说这治水,微臣倒是有一个绝佳的人选。”
“噢,不知高爱卿所言何人?”徽宗像是来了兴趣,然后就挑着眉问了一句。
“微臣恐言说之后圣上不悦。”高太尉学的这一招叫以退为进,不过恰好徽宗就是这么一个人,别人不告诉他的,他就偏要知道,所以高太尉在他身边呆久了,也知道这一招屡试不爽。
“高爱卿但说无妨,朕恕你无罪偏是了。”徽宗一脸慈祥地说。
“郓王殿下自小聪敏过人,而微臣听说最近郓王殿下熟读百家,恐已学识博矣,当能担此重任。”赵楷刚刚还在诽谤这个高太尉要搞毛事,就听到自己被点名了,大骂一声高狗贼之后,就无语了,谁他喵了个咪地告诉他我在看百家?为什么高俅要先告罪,因为宗室是不得干政的,即使是去治水。
“这,恐怕不太合适吧?”别人不知道,徽宗是清楚自己儿子到底几斤几两的,老三拿去写写诗作作画还行,治水恐怕要出大篓子。
“禀告父皇,儿臣近来诸事繁杂,学习经史尚未有成,更未学习什么百家之言,恐是高太尉记混了才是,还往父皇明鉴,另派他人。”赵楷哪敢接这种必定失败的差事啊。
徽宗此时也知道赵楷说的是真话,轻轻点了点头。
这时候,一向和赵楷不对路的童贯又出来插手道,“禀皇上,臣亦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