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恕书微微颔首致意,复又回头对寇寇歉然一笑:“现在你知道我对他们说什么了……我早说过,夜路走多了,总会撞到鬼的。”
寇寇还没反应过来,门口的捕头倒是回过神了,佩刀一拔,刀尖往寇寇一指,威风凛凛的下令:“兄弟们,拿下!”
蔻蔻惊一跳,这才想明白:自己这次当真是被桌边那厮的一句胡乱话给坑害惨了。打个劫而已,凑巧时间地点出了点岔子,莫名其妙竟被当成了杀人凶手……
眼看着众人持刀直扑过来,一个个凶神恶煞面目狰狞,寇寇急中生智,劈柱成棍,双手合抱往胸前一横,倒也气势汹汹,一点儿风头也不曾落下。
官兵见她人小力大,唯恐有什么暗着在后,反被骇的不敢上前。
蔻蔻警惕的瞪着诸人,一边后退两步,低声问楼恕书:“方才怪我不好,没有听你的先跑了再说……现在怎么办?”
楼恕书并不急着言语,反倒好不悠闲的沏一壶冷茶,坐在桌边细品。
退却的官兵复又慢慢围聚上来。
蔻蔻索性将木棒一斜,搅扰住房中纱幔,燎着了烛火,往前一挥:“我看哪个敢过来!”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气势。
纱幔本就易燃,一时间火势熊熊,光亮耀眼,黑烟阵阵。
众官兵怕被燎火上身,齐齐后退数步。
捕头甚至在门口好意提醒:“楼公子,房中危险,快出来。”
楼恕书被烟雾呛到,还不忘应答:“不碍事,不碍事……”
蔻蔻怒急,打劫而已,却突然变成了杀人犯,让她觉得很是憋屈。本想一棒子直接连火抡过去烧了那个不识趣慢悠悠隔岸观火的祸害,转念又想毕竟是自己自找的,也怪不得他,便一边跺脚切齿,一边拿眼去瞪。
“咳,”楼恕书喝完茶润完嗓,开口道:“你我本有一段孽缘,奈何夫妻尚自大难临头各自飞,你我不过见面之交,姑娘赶紧飞吧,不用挂念在下,在下不会有事的……”
寇寇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这厮这么无情!姑奶奶当初真是瞎了眼了,竟对他亲眼有加,还准备培养他当清风寨的下一任军师!
蔻蔻气急了脑子转的也快,脑子突地一转,转盼一笑:“明月楼那么出名……我想官府一定不知道楼公子和明月楼的关系……啊不知道高知府他知不知道呢?”
楼恕书正好整以暇的低头喝凉茶,猛地倒吸一口冷气,茶水险些呛进鼻子里。
……这,不曾想,自己竟然大意至斯。楼恕书心中微微打鼓,倒是小看了这女贼。
房外诸人跳脚避火。房中二人隔着浓烟相视而笑。
一个笑的奸诈慧黠,一个笑的殷殷切切。
两人正笑着……
“呲啦——”寇寇临时用柱子和纱幔做成的火把被从天而降的一桶凉水劈头扑灭。
捕头早被焦烟熏得灰头土脸,怒气冲冲地走进门来指着寇寇:“拿下!给我拿下!”
言语神情气势汹汹,大有将寇寇剥皮抽筋千刀万剐之势。
“等等!我有一个同伙——”
“啊!知府大人——”没等寇寇交待完毕,突见楼恕书起身掂足翘首,对着众官兵身后殷切呼唤,面上是说不尽的欣喜热切,像是重逢多年未见的密友。
知府大人来了?门口诸人不自觉的顺着楼恕书的目光齐齐转身。
“砰嗵!”伴着身后传来的剧烈炸响,地面一阵猛烈晃动,众捕快顿时乱成一团。
呛咳停止后,回身看时,眼前浓烟滚滚尘土翻飞,哪儿还有那女子和楼公子的行迹?
捕头气急败坏:“他们跑不远,给我追!”
两个人,两个江湖身份特殊的人:一个是未来的清风寨寨主,方圆千里众匪诚服,算是独霸一方的贼枭;一个是明月楼的当家楼主,掌控江湖仇杀,操纵商业命脉……
这两个算得上是江湖中山贼头子匪寇头目的人物,竟然可巧都不会武功,好不容易亲自行动打一次劫,却被一群官府的虾兵蟹将给追的惊慌失措叫苦连连……
这世间上,恐怕再没有比这更加混账的事情了。
混账的寇寇一边做着掉面子的混账事,一边回头好奇的问着同样混账的明月楼楼主:“喂,鼠鼠,方才那是什么?好像挺好用的……”
……楼恕书自匆匆忙忙的落荒而逃之中抽空瞥了寇寇一眼。
这一瞥之中情绪复杂,充满了对荒蛮无知的谴责,同时又掺杂了些名门匪寇对小贼小偷的怜悯,可谓胸怀博大。
寇寇放慢了脚步,等着那没有一丁点儿功底的倒霉楼主累的气喘如牛。
“难道姑娘寨中打劫,从来不用烟雾弹?”
“那是什么东西?烟雾弹我就不知道,下三滥我倒是听说过一些。”原来又是这种卑劣手段……寇寇忍不住反唇相讥。
楼恕书回过头,言辞真心恳切:“……在下十分欣赏姑娘寨子里那种原始正宗不惧送命的打劫方式……勇气可嘉啊勇气可嘉,小可佩服万分啊佩服万分。”
面前出现了两条岔道。两人犹豫不定,变跑为走。
“鼠鼠……”寇寇突然停下脚步,回过头,柔情似水的唤了一声。
如此反常……楼恕书莫名万分,差点被脚下的石头给绊了一跤。
寇寇尽量将声音放轻柔:“我告诉你一件事……你莫要害怕。”
“前面没路了?……官兵在我身后?”
“啊,没有没有,你放心好了。”
楼恕书松一口气。
“其实你不说,我险些都要忘了……我不懂什么武功,又没有什么保命的烟雾弹,金叔叔怕我吃亏,给我研制了一种毒药,供我打劫用的……”
“你你……难道你,给我吃了?!”
“没有,”寇寇一脸凝重,摇摇头,又点点头:“我给你喝了。”
楼恕书满面死灰,风流不复:“什么时候的事情……”
“刚才在房中,我一急,一怒,便一不小心丢进你喝茶的杯子里了……不过你放心,我不让它发作,它是不会发作的。”
“寇寇,难得你如此宅心仁厚……”
寇寇点点头,正要谦虚一番,突然扶住脑袋晃了一下:“咦?鼠鼠你走慢一点,我头怎么有些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