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恕书伸手揉额,似有烦忧:“在下正在想,若是寇寇你横着从里面出来了,在下就破费帮你收尸,若是寇寇你变成好几截从里面出来了,我就再来一把火,替你报仇……可是!在下失算,想了这么多,竟没想到寇寇你能从县衙里面完完整整的走了出来,真是徒添一阵伤悲一阵愁呐……”
鼠鼠这厮,栖止不跟他计较,他倒也真就大摇大摆目中无人起来。
寇寇本以为自己会生气,哪知没有。
寇寇想:客栈预付的房钱,大概已经到头了。七只给的钱袋,也已经空瘪了。
——话说早前鼠鼠这厮不是答应要收留自己吗!寇寇记得清清楚楚,那夜两人刚从别庄里逃出来,为了这事,自己还一掌拍碎了山石。想到这,寇寇抬起双手,黯然神伤:初下山时的一身巨力已然了无踪迹,现在脚也形同半废了,确实得好好休养……再说了,还要跟鼠鼠换出那半张根治牵机的药方子。
寇寇这一哀叹回想,想的时间就略长了些。也不顾着回答,只是一味的叹气连连,面上神情变了又变。
楼恕书满脸狐疑,走上前来探她额头:“怎么了这是?”
寇寇顺势一把揪住,适逢感情也酝酿好了,悲壮道:“本寨现今龙游浅滩,手头些许拮据,军师,不如你暂且收留寨主我吧。此事虽有些不合情理,但本寨主豁达明理,就勉为其难吧,希望军师你也不要介怀。”
楼恕书抹一把汗,道:“在下介怀,在下极其介怀。你是寨主,不是债主……”
寇寇一怒:“你要出尔反尔吗?”转念想起一事,幽幽道:“我会解夺魄之毒,你可知道?”
“你……当真?”楼恕书心下一阵急跳:一则心中一直挂碍竟轻易有了破除苗头,二则不知寇寇方才所言,内中到底几分真假?先前已经派人打探过,这丫头着实来头不小,确得金笔从小调教医术……但是这夺魄,可真真非同小可,金笔当年信誓旦旦,又怎会轻易传了人去?
寇寇还是第一次看见楼恕书脸上有如此快速又奇特复杂的神色变化,“自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楼恕书揣量寇寇言中虚实,想到相识至今寇寇倒果然未有过害人之心,想来不是有心机之人,所言不会有虚。吃了定心丸,便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洒脱风流。
“寇寇,我带你去见一个人……”楼恕书悠然转身,前面带路。
寇寇跛着脚跟上前去,好奇道:“见人?见谁?”
“我娘。”
“……好端端的,见你娘做什么?”
楼恕书回过头来,轻轻一笑,一时间蜂飞蝶舞,令人目乱神迷。
“话说丑媳妇总得要见公婆,你虽是个丫头,比不得媳妇,但好歹也是要进我楼家门的,岂可不见见老夫人?”
寇寇差点没能憋出一口血来。
楼恕书言语方落,突然恍觉:“啊,不对,不是进我楼家门,而是要进严家门。”
“哪里又冒出来一个严家?”寇寇莫名,而后忆起:“哦!城中首富……”
“不错,”楼恕书赞许一声,换上伤感神色:“寇寇你知道的,我明月楼开支拮据,本楼主临危受命,也是毫无办法,所谓楼主楼主,自当能屈能伸,放得下身段,在下便带着家母投奔严家,卖卖点子,补贴楼用……”
楼恕书突然俯过脸来,“严家世代医商,财大气粗,你既要跟着我,就不要给我招惹麻烦……”
医商?有点门道……寇寇想:鬼知道你是为了钱还是为了药呢,总之你这番骗鬼的话,姑奶奶才不相信。
……不过管它呢,自己现在也没别的法子,就先应了再说,于是忙不迭点头:“好好好。”
楼恕书叹一口气,道:“其实说了这么多,只是想提点你,严家有位小姐,自幼养在深闺……脾气古怪,你若见了,一定要克制住……”
“啊,我懂我懂,未经涉世不染尘埃的美人儿都是有些脾气古怪的。”寇寇没想到此去还有美人儿可看,这可当真有意思极了。
楼恕书闻言一愣,继而一笑,寇寇从他那笑里也看不出端倪,于是作罢。
却忍了脚疼喜滋滋地想:或许等摸清了严府地形,还可以做上一票……不知道严府大小姐究竟怎么个美法?
寇寇擦擦口水:若是很美的话,就顺手劫回去压寨好了!
严府不愧为城中巨富,单是大门便恢宏气派,壁雕檐凤,楼上九霄。不知要比清风寨的寨门好上七八百十倍。
临进门,楼恕书那厮偏说严府规矩深,丫头不能走正门,言罢袍摆轻挥,悠悠然自从正门进去了。
寇寇咬牙,又咬牙,终是忍了。心里却想:若不是人在屋檐下,定当整他个鸡飞狗跳,隐忍,隐忍,忍着等把严府的东西全部搬回清风寨的那一天!
等进了门,寇寇便有些眼晕,绕了几个照壁洞门,扒着几个门缝儿瞧进去,都是一样的庭院深深,亭台栉比,哪还有楼恕书的踪迹?
便有些懊悔方才好奇新鲜,一时走得快了,想往回退,竟三绕四绕越绕越偏,远远绕不回大门。正踌躇,听见一阵清脆稚嫩的嬉笑玩闹声。
“方才门厅说楼公子回来了,我们快去瞧瞧。”三五个小丫鬟结伴成对,欢欢喜喜的穿过洞门,往一个方向而去。
楼公子定然是鼠鼠那厮,寇寇不由叹一声:长得好果然自成焦点,找起来也容易。
看到小丫鬟们走得远了,才忍着脚痛往前追。
哪知这一跟便七弯八绕,跟出去好远。寇寇脚上有伤疼痛难忍,勉力支持了许久,还是终于跟丢了。
正倚在廊柱上歇脚喘气,风中传来一缕药香。
气味有些杂,有黄芪、当归……还有川芎,好像还有小人参……补气养血,谁气虚?
寇寇站起身来,寻味而行,反正已经迷路,不如前去看看。
穿了两个月洞门,眼前出现了一处院落。院落不算很大,却也不小,被人收拾的古朴整洁,干净别致。
不过最吸引寇寇的,当是院中栽种的一小片小人参。
小人参喜寒背阴,这栽种之人不知是谁,偏把这一小畦小人参开在大太阳底下,因此长得干干瘦瘦,哪有清风寨附近山脚下的小人参嫩嫩胖胖长势喜人?
寇寇正在惋惜,耳侧突然传来一声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