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有诸多不是,还请姑娘多多担待。姑娘能否随在下上山好让在下完成使命?”戚洛骨无奈地抬手揉揉眉骨,心想是不是多看两眼就要被她指为犯了清规,敲定了行苟且之事的罪名。
“你这禽兽!都叫人识破了真面目还如此哄骗良家女子逼良为娼!”莲粟捂着胸口,脸上是一副恨不得吃了戚洛骨的模样,嗓门儿脆生生地尽胡说八道,“来人哪!救命啊!”
“姑娘。在下未曾做过什么出格之事,何来逼良……之说?”戚洛骨神情无奈地看着莲粟,心想师祖真是丢了个大麻烦给他。想他在连云山六百年,恪守清规,何曾遭受过此般污蔑。
“哎哟!你还抵死不承认哪!你将我这清白身子看去了不说,想掠我回去当压寨夫人不说,还不肯承认!都说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怎生是你这般德行!”莲粟只管口头乱说,好不容易得了人形自是要过把瘾。管他是哪路神仙,将他给唬走了她就能跟墨莲一样去人间勾搭个不会捉妖的捉妖师来逗弄逗弄。
“如若姑娘执意如此那么在下也没有办法。压寨夫人就压寨夫人吧,还请夫人骑上夫人所谓的大白鸟随在下回山复命。”戚洛骨只觉得血气上涌,在莲粟那张喋喋不休的嘴正要说话时他狠声道:“不去就把你剁碎了喂鸟。”
莲粟心中有千万调笑话就被戚洛骨这一句给压了下去,喉咙里吐不出的音节呛得她直咳嗽,方才那副咄咄逼人的样子不见了,她只管两眼一黑就往后倒,摔在戚洛骨的云上。死未装成,身子里破碎的骨头又扭打在一起,她痛得尖叫一声又坐起来,一边抽气一边对戚洛骨谄媚地讪笑,“这位爷……方才,方才是小女不是。小女给爷赔罪,这就随爷上山……”
“哇!这简直就是千古神兽啊!百年难得一见的大白……神兽啊!”戚洛骨眼神里那抹愠怒吓得莲粟心惊肉跳,她抬手摸摸还悬在半空中的大白鸟,笑得比哭还难看。莲粟避开戚洛骨的眼神,心里还记恨着,偷着问候了戚洛骨的祖宗顺带拔了大白鸟的一把羽毛。
莲粟还没敢回头看戚洛骨的时候那只曾被自己形容为白玉的手就着褴褛的衣领将她拎了起来扔到鸟背上。莲粟这下才疼得哭了,她伏在鸟背上低低地啜泣着,她的腿不能动弹,却不是没有知觉,被戚洛骨这么一扔,便是钻心的疼。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断了几根肋骨,整个胸膛都在疼。莲粟这才想起了当油纸伞的好,悲痛交加眼泪就停不住。
“你……怎么了?”戚洛骨这才发觉自己做的事有些失格,伏在白羽上的莲粟的肩膀抽搐着,像是在哭,他不觉有些心软。
“疼……”莲粟缓了好一会儿才出声,声音细碎且带着哭腔。
“哪里疼?”戚洛骨近了她的身,轻手轻脚地将她的身子调整过来,修长的手指搭上了莲粟细嫩的手腕诊脉,片刻之后轻声问道,“是谁这般狠心将你伤成这副模样?”
“不知道……从我有知觉开始……就是这个样子……”莲粟把手抽回扯过戚洛骨的袖子把鼻涕眼泪尽数抹在他身上,她挪了挪身子抱住了戚洛骨的腰,上气不接下气地抽噎道:“你让我死一会儿……”
戚洛骨一愣,沉寂的瞳又被微风吹起了涟漪,他的唇角攀上一丝浅笑,任着莲粟往腰间蹭。“你且随我去人间一趟,将你的伤治好,我们再回去。”
“我好了。”莲粟猛地坐了起来,佯装无恙。她非但怕黑,更怕疼。去人间治伤少不得得开膛破肚,她宁愿就这样一辈子。
莲粟的眼睛红得像兔子,她咬着唇,别过头去不看戚洛骨的脸。
怀中狐裘般的一团柔软离开了,吹过的风被怀中的余温衬得有些寒凉,他这才从迷失里寻回了神智。方才那是怎么了?不过是只冥顽的伞妖,何足牵挂。
“……要不然,你先给我说说,要怎么治?”莲粟还是先服了软,觉得好不容易得了人身瘫痪一辈子多不值,保不准还要被墨莲笑话。她怯生生地低着头,只管蹂躏着双手,心里琢磨着该怎么办。
“寻个伞匠。”戚洛骨吐出四个字,言简意赅,遣着神兽就往凡间坠去。
“喂喂!我还没说要去!你快让大白……神兽上来!”大白鸟掀起的骤风将她的头发尽数摞在脑后,莲粟只觉不妙,早知道就随他上山去了,当个压寨夫人也能风光风光,这下好了,到人世里去谁知道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
这一落落在了连云山脚的连云镇里,此时已是暮色偏昏,连云镇里华灯初上,风中摇曳着淡黄色的灯笼,行人不多,偶尔碰上几个也是行色匆匆,莲粟变作一把零落的油纸伞窝在戚洛骨怀里,凝视着他白玉般的脸庞,偶尔向几个路人询问伞匠的住所。有些人干脆不理他,他却还是一副不温不火的样子,温润如水。
戚洛骨……似乎比墨莲更温柔一些。
她正顾自春心泛滥,不觉已经到了。
伞匠倒也朴实,看看变作油纸伞的莲粟就接了过来。屋子里点着一豆昏暗的烛火,摇摇晃晃,岌岌可危。
“我看公子非富即贵,可这伞破损成了这个样子,怕是有什么深重的意义吧?”伞匠寒暄着,就着烛火将伞骨展开,把折断的接上去,缠上一层白布打了个结实的结。
戚洛骨笑,凝如羊脂的肌肤下隐隐可见纵横交错的血管,被烛光渡上一层暖色,“是多年前已故的故人相赠。”
“公子节哀。”伞匠操劳着手中的活计,不再说话。狭小的屋子里只剩夜色携来的风声,将几人的呼吸都吹匀了。戚洛骨学着伞匠的模样,给莲粟将伞骨逐一接好,那神态极其认真,看得莲粟心中失神。
当屋里的烛火烧完的时候,莲粟的伞骨接好了,伞匠还给她重新上了一层伞纸。她又被戚洛骨抱在怀里,夜风亲吻上她的新伞纸的时候,戚洛骨施法将她身上的那些伤痕都消掉了。变回人身的时候,莲粟学乖了。她不出声,戚洛骨也不说话。莲粟听着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看见连云山上一片灯火通明。
“你叫什么名字?”
“莲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