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笛声响起来的时候，沈奕的炒河粉才吃到一半。
他有些惊叹于香港警方的办事效率。
但也仅仅只是惊叹，而没有任何的慌张或者害怕。
因为他发现周围没有一个人动，吃花生的吃花生，看报纸的看报纸，喝酒的喝酒，发呆的发呆。
于是他也继续低下头去吃炒河粉。
不得不说光头耀东的炒河粉确实好吃，至于到底有多好吃。
沈奕只能说，好吃的没话说。
“倪先生，这么晚才吃饭啊？”有脚步声响了起来，伴随着那脚步声的，是一个沉稳却又带着丝丝锋锐的声音。
“是啊，要不要一起啊？”倪永孝推了推自己的眼镜，眼睛看着沈奕的后方，大概是在和那个说话的人对视。
“好啊，正好饿了。”那个人一口答应，完全没有一点客气的意思。
随后就是一连串脚步嘈杂，一个人以最快的速度带着一群人和一阵风，闯进了沈奕的视线里，雷厉风行。
而在这个过程中，沈奕发现，虽然其他几个人还是一副各做各事的样子，但事实上都早已经进入了全面备战的状态。
最明显的就是傻强，两只眼睛鼓起来，就差没直接拔枪崩掉那个带头的说话中气十足的家伙的大头了。
不过严格意义上来说，那个家伙的头并不是很大，只是大冬天的留了一个清凉的莫西干，再加上本身头发就比较稀少，使得他的头看起来就有点大。
但是好处就是，他的那个显得有些尖锐的头型，配合着他那张棱角分明的面孔，将他整个人的攻击性彰显的淋漓尽致。
他就那么叉着双手坐在那里，看着孝哥，他的人则很有讲究地站在恰好能制住鬼哥他们每个人的位置。
如果单看表面，他那种派头，那种气势，绝对是要比孝哥像黑社会老大一万倍。
“黄警官，平安夜不在家里陪家人，还要出来跑这么苦啊？”倪永孝拿过了一个空杯子，倒了一杯酒，推到了那个留着莫西干的攻击性十足的警察面前，“有没有加班费拿啊？”
“有我也不要啊，平安夜当然是在家里舒舒服服的好。”被叫做黄警官的警察就不知道客气两个字怎么写，拿起那杯酒就大喝了一口，“可是谁知道今天晚上会有个不长眼的家伙在弥敦道把大d给杀了，弄得整个尖沙咀都不安宁，害得我们这么晚还要出勤，你说晦不晦气？”
“真的假的，大d给人杀了？他最近两年可是出位的很啊，谁这么厉害啊？”孝哥就那么看着沈奕这个厉害的家伙，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瞎话。
“我也不知道啊，所以来问问倪先生你啊。”黄警官这个应该知道倪永孝在说瞎话的家伙，却也是一点都不着急地配合着他打起了太极。
“黄警官，你在开玩笑吧，我怎么会知道？”倪永孝耸了耸肩膀，一副无能为力的样子，“我可是正经商人，你这是污蔑我涉黑，我可以告你诽谤的。”
黄警官顿时沉默了下去，隔了一会，他喝干了剩下的半杯酒才又开口说：“阿孝，我们也算十几年的老朋友了，你想想看你来尖沙咀这十几年里，我有真的找过你麻烦吗？你这次就当给我一个面子，把人交出来，否则，要出大事了。”
“出什么大事，世界末日啊？还差两年呢。”倪永孝不为所动地看着自己面前的装满了酒的杯子，语气调侃。
“阿孝……”黄警官还是不放弃地想要说什么。
“第一，我们不是朋友，第二，别叫我阿孝。”倪永孝直接打断了黄警官的话，脸色一下子冷到了极致。
“那么，倪先生，我现在怀疑这位先生涉嫌杀害梁辉先生，需要请他回去接受调查。”黄警官完全没有因为倪永孝的突然变脸而有丝毫的尴尬，立刻转换了一种公事公办的口吻，指着浑身是伤的沈奕，看着倪永孝说，“有没有问题啊？”
“你有拘捕令吗？”倪永孝端起了那杯酒，看着那些玻璃容器内的黄色酒液，不紧不慢地说，“证据呢？”
“他的伤怎么解释？还有……”黄警官忽然转过了头，看着沈奕一字一顿地问，“你五个多小时前，也就是十二点的时候，在哪里？看着我的眼睛。”
“我的伤是摔跤摔得。”沈奕看着他的眼睛，没有任何退让的，任由着他的眼睛里的那些锋利肆意飞舞地，缓缓说，“五个多小时前，也就是十二点的时候，我在弥敦道倒数，当时有人在那里杀人，我很害怕，拼命地跑，被人挤倒了。”
“你听到了？”倪永孝皱了皱眉头，看了一眼黄警官，一副你搞错了的厌恶神情。
“我听到了。”黄警官不再看着沈奕，转过了头又开始和倪永孝对视，“我还听到了另一件事，我想你一定有兴趣听一听。”
“说来听听啊。”倪永孝果真很有兴趣，甚至还笑着喝了一口酒。
“我听说倪先生你，明年想要选政协委员啊？是不是真的？”黄警官弹了弹那个喝空了的酒杯，也重新笑了起来，像是出了一张一定会赢的王牌。
“你在威胁我啊？”倪永孝歪过了头，还是笑得像是开玩笑一样地说话。
“没有，我只是希望倪先生合作。”黄警官的语气也轻松无比，像是已经知道了答案。
“你在威胁我。”倪永孝忽然用一种肯定的语气重复了一遍，“我八岁的时候，就不再被、人、威、胁、了。”
最后一个了字出口，他的眉毛瞬间挑起，嘴角扯出一个锋利弧度，那一刻昏黄的灯光正好没有打在他那副温和的眼镜上，于是从沈奕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他的藏在厚厚镜片后的眼睛，不同于之前的温和平静，血丝满布，摄人心魂，像是他隐藏在温和外衣下的，最锋利的爪牙。
“你别逼我。”黄警官咬着牙齿。
“是你别逼我啊。”倪永孝同样咬着牙齿。
整个大排档的空气一下子被榨干，所有人都将手放到了腰上，随时准备拔枪一通乱射。
场面陷入了冗长的对峙。
每个人的呼吸都开始变重，每个人都在等待着整个场面崩溃的那一刻，沈奕甚至已经想象得出，自己靠着刚刚积累下来的力气，绝对可以在第一时间砍下眼前这个警察的脑袋。
至于杀了警察之后的事……
“哼——”黄警官忽然哼了一声站了起来。
一瞬间，所有人都站了起来，要不是接下来黄警官挥手示意他的手下收队，沈奕差点就出手了。
“你好自为之。”黄警官这样说着指了倪永孝很多下后，开始带着他的人往外走。
“不送。”倪永孝又恢复他那温和的笑容，笑着看着黄警官离开。
“谢谢孝哥。”沈奕举起手里的酒，敬倪永孝。
“MerryChristmas。”孝哥同样举杯。
外面，天，终于快要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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